三皇子却道:“刚才那个宦官,似乎对姜泰颇为不满。”
“故意的。”瀛姝十分笃定。
“这么说,他说了谎,他并不是遗民?”
“这倒没有说谎,不过,并不是所有遗民都会心向大豫。”
三皇子也蹙紧了眉。
“对于身处水火之中的遗民而言,固然仇恨北汉政权对他们的压迫虐折,霸占他们的田宅,甚至让他们家破人亡、骨肉分离,可他们没有反抗的力量,于他们而言,自保才是最重要的事。就像刚才那个宦官,他固然不愿入宫为奴,可不得不服从于强权,他现在在宫里,至少不愁吃穿饱暖,甚至有了争取更多荣华富贵的机会,他已经认命了,而且在他看来,我们已经来了北汉,自保尚且艰难,又怎能保他平安,予他富贵呢?
哪怕是他寄望于两国顺利建交,那也是期盼着他能借这机会立功,他绝对不会背叛姜泰,当姜泰出尔反尔时,帮助我们从北汉脱身,三殿下,我不瞒偿,未央宫里有我们的内应,因此我有把握和姜泰斡旋,可像这样的宦官,我们拿不准他的心思,就绝对不能信任。
两位殿下在宫外也得留意,不管是什么人,主动投诚,都不要信任,看情况将计就计倒是使得的。”
瀛姝话音刚落,就见被三皇子提起的宦官往这边一溜小跑而来。
竟然就有了访客登门。
来者是卫夫人——据杨内臣说,这位是北汉陛下十分宠爱的妃嫔——既是如此,三皇子和南次自然就不便久留了,瀛姝还让神元殿君先去休息,由她竟然会会这位不速之客。
杨内臣相跟着瀛姝去见客时,又压低声说道:“卫夫人虽然不是遗民,但生父却是汉人,她只有一半的羌族血缘,卫夫人还是太尊当年赏赐给陛下的姬妾呢,陛下那时在外历练,卫夫人也一直跟随着陛下,卫夫人还生下了子嗣,只可惜,不久之前夭折了,唉,陛下回宫后,眼看着与小皇子父子团圆,怎知道……卫夫人经历了丧子之痛,也是好容易才振作。”
瀛姝诧异道:“卫夫人所生的小皇子竟然一直生活在宫里么?”
“这些事啊,一时半会儿的奴婢可没法说清,待贵使先见了卫夫人,迟些奴婢在细细禀报吧。”
瀛姝跟着杨内臣从花苑的一道小门出去,拐进了一条行廊,她就猜度着卫夫人是迳直去了那处取名为秋溟斋的茶室等待,果不其然,在秋溟斋外,已经立着了两个梳着高髻,穿着翻领胡服,腰系蹀躞带的宫婢。
往里看,一个颇显瘦弱的女子倚窗站着,水杏大袖蚕纱衣,苏梅水杏间色长裙,衣上裙上皆绣着兰草祥云花,她微微侧过脸来,眉清目秀,并非美艳的姿色,看上去乖乖巧巧的,有如一株丁香花。
走得近些,才见她眼睛里似乎笼罩了轻烟般的霜雾。
“王副使?”卫夫人问。
“夫人安乐无极。”
“果然是王副使,陛下说了,殿君容色普通,倒是王副使不负倾国之色的赞誉,这间茶室设置的竟是坐枰,我早已经不惯跽坐了,就站着说话了。”
“夫人请便。”
瀛姝便也站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