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见父亲的确不担心储位最终归属哪个皇子,只为巩固皇权的计划或许生变伤脑筋,他也不知父亲这回是否杞人忧天,又突然想起太子前不久和他商量的那件事,他起先觉得连个框架都还没搭建起来,不必急着禀知父亲,可现在局势忽然发生了变化,还是不要隐瞒着才好。
“其实太子殿下也很关心国事,几日前还跟我商量着北汉使臣抵京后,应该如何款待呢,太子觉得北汉有意与我朝修好,这是一件大益之事,还说北汉那位大尚臣,毕竟曾为大豫的子民,如今他得北汉王的信任,有他在北汉促成两国邦交,说不定,我们就能和北汉合力攻打北赵。”
王斓连连摆手。
他知道皇帝针对北汉已经有了军事布署,可这是绝密之事,现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屈指可数,也都是皇帝认定值得信赖的重臣,于是关于攻复汉中的军事行动王斓根本不打算告诉长子,可该提醒的话,还是要提醒的。
“赵、汉等国签定了军事同盟,六国之间虽然也有摩擦,这才形成了北齐现如今与我朝暂时罢战,和平友交的利好局面,可就连北齐都不会答应与我朝合力攻打北赵,并非北齐没有统一北部的野心,可如果北齐联合我国对北赵用兵,就是撕毁了六国同盟,北齐会立即面临北部诸国的联合兵讨,北齐尚且如此,北汉就算的确有意与我朝修好,也是因为有利可图,是绝无可能联合我国对北赵发起军事行动的。
太子关心国事,和臣公们商量如何与北汉谈判,这当然是件好事,太子已经及冠了,陛下也早有主张,让太子佐理朝事,不过用兵的事非同小可,务必慎之又慎。旧岁时心宿君率兵攻复义州,狠狠打击了北赵的气势,北赵也是逼不得已,才与我朝恢复了榷市,这短暂的和平也是得来不易的,北赵与大豫,眼下都需要休养生息,太子年轻,有股子锐气,这不能说是缺点,不过我们可得保持冷静,不能纵着太子的一腔锐勇,提出误国之策,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上,如果太子在朝政公事上再犯下过失,甚至于跟陛下发生争执……局势就将越发复杂了。”
王峻其实并非东宫的属臣,甚至连谋臣都论不上,然而因为王斓一直支持皇帝立嫡长为储的决定,太子偶尔会向王峻请教策论政令,王斓也从没阻止过家里的子弟和太子结交,因此太子将王峻称为“先生”,王峻也一直都在给予太子不少建议。
一时之间,王峻的确无法把太子视为一个与己无关的人,王斓也没有多说,如今陛下毕竟还没有放弃太子,临沂王氏就应该缓和天家父子之间的矛盾,也有责任提醒太子不要再犯过错,更何况,他们家里,毕竟还出了个不省心的女儿,成天绞尽脑汁地要把太子置之死地,扶持毕宿君得储呢。
“四娘嫁出去了,我们也约束不了她,现如今啊,她可是连翁姑都不放在眼里,只一味地巴结贺家人,我想过了,也跟亲家商量好了,裴洪畴孙儿多,成器的也不少,他既然已经放弃了裴珷,不介意再多放弃个裴瑜,就是大媳妇又得受累了,得让她去告诫二郎妇,如果还想做我们临沂王家的子媳,今后就别和裴瑜夫妇两个再来往!”
王峻再次被父亲的决断惊呆了,不由抬手重重搓了搓眉毛:“可四娘毕竟是弟妇的亲生女儿,虽然已经出阁,总不能就此拦着二弟和弟妇跟女儿女婿见面……”
“你也跟二郎交个底,裴洪畴能痛下决心把两个孙子除族,我儿子虽然没有他多,但其实有两个已经足够了,这些年来,他干了多少糊涂事?我要家法惩处他,担不上不慈的恶名,又哪怕担着了,我也不在意!”
王竣冷汗都快淌下来了。
王斓却又叹了声气:“二郎何曾在意过四娘?他啊,一门心思都在他自己的仪容上,要不是我管得紧,五石散和玉粉早就服用了,别说除族,哪怕让他们夫妻两迁出光明堂去自立门户,他们两个至多半载就会闹饥荒!
二郎妇要是真疼爱女儿,哪里会把四娘养成那副德性?我瞅着啊,二郎院里那个良妾,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大字不识,可为人处世都要比二郎妇强不少,也通情达理多了,你让你媳妇放心,有我替她撑腰呢,二郎妇若敢胡闹,我觉着,二郎大至也是愿意休妻的,她大归回了姚家,哪怕把她的女儿女婿接去一处养活,也跟我临沂王氏没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