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通抬眼看向皇后:“潘持事案发生之前,刘氏就已被拘禁在桐华宫,刘氏还怎么指使刘忠杀人灭口?”潘持的死,不落实在皇后头上,那就只能落实在太子头上了。
可虞皇后却没有意识到她现在必须在自己和儿子之间二选一,只意识到皇帝摆明就是要追究到底,怨恨之情在她的胸腔内暴涨,愤然道:“刘氏只是被拘禁在桐华宫,她又没有被处死,陛下就这么肯定桐华宫里没有刘氏的耳目替她通风报信?是,刘忠的确和我有旧,可和刘氏就没有瓜葛了吗?陛下明知当年我为刘氏所蒙蔽,看错了她,一度对她信重有加,当年在琅琊郡时,家中的事宜我常嘱托刘氏代管,郡王府里花销不足时,我分不开身,都是令刘氏出面和父兄商量,刘氏开口,我的父兄照样会想尽办法资助钱粮,说不定就是刘氏使计,才唆使刘忠骗得我兄长的同情……
对,定是这样,刘忠先获得了我兄长和叔父的信任,还好心替他张罗了婚事,他有妻有子,为何还要苦苦哀求用假身籍,宁原净身入宫?这就是刘氏的毒计,她野心勃勃,早就设计要加害我与太子,潘持定然是刘氏令司空月燕这个孽庶和刘忠毒杀的!”
司空月燕正六神无主,突然又见皇后伸手指向他,狰狞凶狠如同一头母狼,吓得往后一仰,结果还是被身边的七皇子下意识伸手给扶住才没有摔倒,他竟也不敢分辩,就跽坐着发抖。
刘氏并没有看自己的儿子。
这么多年了,她其实没有怨恨过虞皇后,至少在虞皇后杀害郑莲子之前,她都心甘情愿当着皇后的马前卒,她当然也有野心,如果想让她的儿女能够活得更尊荣也算野心的话……她比皇后看得更明白,太子是不愿受控于人的性情,太子眼中,六郎和莲儿都是对他毫无帮助的人,更何况郑胥?他们这些人,为了皇后和太子出生入死,可在太子心目中的份量远远不及临沂王氏,不及白川君,不及王瀛姝。
甚至恐怕还不及司空月狐,这个对皇位未必没有威胁的敌人。
有的事情只有她知道,也只有她能为六郎为郑胥运筹,若非郑胥兄妹,皇帝陛下当年哪里能够知晓洛阳宫里的情形,若不知道那些内情,又凭什么听信王斓的谏言舍弃封地迁来江东?郑胥立下了大功,不该活得这么卑微,六郎不会和太子争权位,可理应享受真真正正的亲王尊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谁会将六郎视为亲王,虞皇后刚才就说了,六郎在他眼里也无非是个孽庶。
“陛下,灵犀引和绵酥香的来源,是几个毒医提供,妾是多年前因机缘巧合结识了那几个毒医,更巧的是到建康后,竟又遇见了那几个毒医,他们当时逃难来建康,急缺钱财以安身立命,是妾身将他们引荐给了皇后,销魂散应该就是皇后花重金从他们手中购得的,毒医曾经告诉过妾,销魂散的配药中有几味毒药十分罕见,因此他们配得的剂量也不多,为了报答妾,他们才相赔了灵犀引和绵酥香这两种奇药。”
刘氏说出这番话来,皇后指向六皇子的手臂颓然泄力,重重落下来。
毒医?
瀛姝脑子里掠过一道疑惑。
“何为毒医?”司空通问。
“陛下,关于毒医,臣也有所耳闻。”顾耿禀道:“据说百越国时,就存在以毒为医的秘术,百越国的国君当年患重症,就是靠一个奇人用剧毒竟然治愈了绝症,百越国民于是十分尊崇毒医,百越国境内因此也生出不少毒药的派系,他们靠炼毒治疾,原本倒也不曾为恶。
可后来,百越国灭,当时汉廷征伐百越时不少将士都死于毒术,因此汉主下令剿杀毒医,绝不宽饶,毒医不少派系都遭到了清剿,有幸存者,也只好隐姓埋名。
可炼毒之术还是在民间流传下来,成为了一伙亡命之徒,或十人八人,甚至有多达四、五十人的门派,他们当然都不敢自称毒医了,而是以游医自居,他们会先投毒,让百姓们误以为是患疫病,因为惧怕被隔绝,不敢惊动官衙,于是这些毒医就‘适时’出现,治好‘患者’,当然也要收取诊金,可他们一般不敢在大州大城作恶,多选择荒僻的郊野,其实靠着这样的方式也难长期维持,于是不少毒医流派都自动瓦解了。”
“毒医的确已经不多了,他们其实也不敢过多为恶,比如妾认识的那几人,洛阳未曾失陷前,他们都是居于深山中,虽然会炼毒之术,但从不敢为恶,他们表面上是猎户,炼毒多是为了自保,可他们时运不济,因为收养了个孤儿,教会了孤儿炼毒之术,那孤儿天资聪颖,十三岁时,便炼出了不少连他们都无法炼出的奇毒。
那孤儿不甘心一直生活在深山,出外闯荡,靠售予富贵之家奇毒为生,后来闯出大祸来,他们只好再次流亡,流亡途中,无奈之下,才想重操旧业,刚行动,就被妾当时寄靠的人家觉察了,他们哀求户主网开一面,户主对他们也心存同情,念及他们并未伤害人命,且有悔改之意,不仅没将他们扭送官衙,还给予了照济。
洛阳失陷,他们再次逃亡,也是想着既然陛下已经在建康称帝,或许到了建康后能取得新的身籍,争得安居乐业的机会,可这并不容易。那时连建康宫都没完全落成,陛下还暂住于桐华宫,有一回陛下下令施粥,当时皇后殿下已经不宜抛头露面了,三位夫人又还没有入宫,陛下便令妾往栖玄寺主持施粥,以显皇家对遗民之恩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