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施本是专供潘内臣差遣,潘内臣在职期间,身边有不少这样的宫女,她们只负责照料潘内臣的起居,取悦于他,而不必承担别的值务,后来吕内臣来后,不久潘内臣就调动回宫,丹施才被分配了值务,负责退膳间的清理。行宫的退膳间不似宫中那样重要,丹施及另两个宫女其实就是负责清洗碗碟餐具,她们也不能再独享值舍,三人共住一间值舍。
某一日,跟丹施同住的宫女发觉丹施竟然失踪,上报予我及何女执,何女执却说丹施被紧急调职,已经不在瑶华宫,我对此表示质疑,何女执才私下告诉我,说是潘内臣难舍丹施,因此才想办法将丹施从瑶华宫调走,让我莫多问。
我只好私下调察,后来从另一个宫女口中问得,她晚间起夜,看见丹施鬼鬼祟祟提着风灯拐过行廊,应是往明月苑这头来了,而她是最后一个见过丹施的人,次日清晨吕内臣出宫采办,如果吕内臣真是凶手,完全可以将丹施的尸体运出宫去,又或者,丹施的尸体还在瑶华宫里。”
“你觉得何女执是帮凶?”瀛姝问。
申女执有些犹豫,思忖一阵,摇了摇头:“据婢侍观察,吕内臣是有心笼络何女执,何女执也的确不甘于久被冷落于行宫,她应是企图借助吕内臣攀附太子殿下,争取有朝一日再调回宫去,但若说为了这样的目的竟然害杀性命……当初丹施等等宫女仗着潘内臣撑腰欺压他人,何女执还曾为受欺的宫女仗义执言,她心地其实不恶。
丹施被安排去退膳间,是何女执对她的惩诫,不过也并没有故意为难丹施,婢侍以为,何女执恐怕真以为潘内臣看中了丹施为对食,而央求吕内臣相助,吕内臣才想办法将丹施安排在宫外,且就连婢侍也实在查不出证凿,确定吕内臣已将丹施杀害。”
宦官把宫女“偷运”出宫,居然养在宫外作为自己的对食,这听上去让人难以置信,不过也的确存在这样的可能,毕竟这里不是大内,只是远在丹徒的行宫,还是东吴的亡国之君兴建的旧宫苑,当今天子对江颢本就不屑,因此从来没有光临这座行宫的兴致,贬遣来这里的宫女哪怕是病亡了,很有可能都不会被内事司补录,过去也从没有人稽查过行宫的人事。
潘内臣虽然现在还没有那么大的特权享受在宫外置宅而居的福利,但要是被司空北辰这个太子收用,日后还是有望飞黄腾达的,因此何女执会以为,就连太子都不在意潘内臣把行宫的宫女作为自己的对食“偷运”出去安置,她帮着遮掩,自然也不会受到追究,之所以还有遮掩的必要,也是因为太子毕竟还没有登位,很多事不能明着做。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了。”瀛姝冲申女执颔首:“你认为吕内臣就算是建康宫里的恶鬼,既然选择了来瑶华宫逃避察究,就不敢在瑶华宫里犯事,因此确有可能是为了助太子笼络潘内臣,才答应把丹施偷调出宫,如果三殿下因为查处潘内臣贪赃之罪,结果牵连出丹施的事案,吕内臣就更会心生惶恐,他因此有了提防,你就越难查明他的罪实,有负四殿下的嘱令是否?”
“婢侍更担心的是丹施已经遇害,可吕内臣会顺势将罪行推给潘内臣承当,婢侍虽乃卑贱之人,可实在痛恨那个丧心病狂虐杀宫女的恶鬼,不甘凶手就此逍遥法外。”
“看来其实你还是认定了丹施已经遇害。”
“婢侍思来想去,如果潘内臣真的想与丹施结为对食,太子殿下为了笼络他为己用,自然会成全他的想法,可太子要促成此事,易如反掌,何不直接将丹施光明正大调动回宫,哪怕是安置在紫微宫,也要比这种鬼祟的方式稳妥得多。”
“很有道理。”瀛姝对申女执的见解予以了肯定:“哪怕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可求赦自嫁是近期的恩旨,但凭太子殿下的身份,为一个宫女、宦官特例请得恩典并不算荒唐之事,非但不会引起诽议,甚至还能博得个宽仁恤下的善名,反而是行为这等鬼祟违律的事体,承担的风险更大。
且潘内臣又不是陛下的近侍,甚至不入中常侍的眼,太子根本没有笼络他的必要,吕内臣先是故意造成了何女执的错觉,以为他对潘内臣极其看重,而后才方便用那套说辞说服何女执替他遮掩,至于丹施……她应当也是个飞扬跋扈的性情,嘴下不肯饶人的厉害角色吧。”
“在潘内臣的众多近侍中,丹施的确是最显眼的一个,她虽然职级低微,可从前却好行女执之权,宫女们但凡有半点疏失,她都会喝斥处罚,哪怕吕内臣调来瑶华宫后,丹施已经失了凭靠,不过仍然常常与人争执。”
这就符合那些遇害宫女的特性了。
“吕内臣很快就要离开瑶华宫了,你也不必再急着追查此事,尤其记得莫再试探何女执,我跟你想法不同,三殿下要追究潘内臣的罪行正合我意,至少我们可以确定潘内臣究竟知否丹施的下落。”
瀛姝很笃定,三皇子不会打草惊蛇,倒是潘内臣获罪之后,何女执多少会心慌意乱,到时且看吕安会如何应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