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在她的耳旁说。
我们终于要在这里离散,阳关道,黄泉路,无酒相送,永不再会,人间其实就是魂灵的劫狱,走一遭,就此魂消魄散了,爱恨情仇凝聚而成的精魄,注定无法和日月长存,重来一次又如何?这执着不散,结果也就如刀山火海间轮回,没有善报,只有恶果。
醒来时,额头很痛,原来不知道何时,瀛姝竟然趴在舆图上睡着了,连映丹也睡着了,被冷醒,惊觉失了职,赶紧唤醒了瀛姝。
高床暖枕,睡意全无。
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心事,轻轻渺渺的,脑子里却怎么也难得空闲,一直闭着眼,却听清了雀鸟的早啼,隐约的晨钟声响,世间是舒醒了,宫里的人,不能再贪睡。
镜子里的容颜不憔悴,没有失眠的痕迹,就是额头隐隐还觉得在疼,越揉越觉痛感,拨开额发看,仍然看不出痕迹,天光朦朦胧胧的,院门打开了,看出去,中女仪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瀛姝也得去检视女史们的工作了,今早无朝会,可也有例行。
子施越发沉着了,早早就已经开始了惯例的督查,今早查出有一刀宫造黄纸与账录不符,清查得知,竟然是昨夜为寺人祈拿去了李嫔的居阁,这定然是陛下所用——宫造黄纸无故不会赏赐给后妃。
子施却依然报予了瀛姝知情。
“我知道了,迟些会和章侍监核对,你还是依例把有疑的账目挂存,这是规则,你这样处理符合规则。”
子施没有因为得到肯定就喜出望外,这是她意料之中,现在的乾阳殿更比过去规范了,人人各司其职,当真不再有钩心斗角,就连子虚,也都泯了贪财的心思,虽然还是八面玲珑,但再不敢动歪心眼,昨晚还跟她聊了聊掏心窝子的话,长吁短叹着:“我们两个,都是捡回来的命,多得遇见了王女监,不仅是把命保住了,还总算明白了在乾阳殿应该怎么生存,你到底是比我更幸运的,因为我比你奸猾,被王女监看穿了,她虽不跟我计较,也不肯再信任我的,还是你幸运,不过我也不眼红你,阿施,你就当我说了句废话吧,你记住了,不管王女监日后有什么大缘法,那都是她该得的,你只要学着了她的三成本事,也不会差。”
我如果是王女监,是万万不会放过仇家的。
这是子施的认识,因此她也明白了她和瀛姝之间的差距,出身的高低贵贱不是她能真心认同的,可换身而处,她绝对无法宽谅陷构她的人,那个女子,站在高处,是理应被她们这些人仰望的贵人。
但子施今天有点担心,因为她的一个小姐妹告诉她,仿佛陛下昨晚很焦躁,似乎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故,才会大半夜的,使了寺人祈回乾阳殿取宫造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