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姝登上青云台的时候,看见一个萎靡不振的白川君,在苇席上盘着膝,伸了个懒腰,说:“为了给你说故事,我今日可起了个大早,申初就登台恭候王女监的大驾光临了。”
申初算是“大早”?瀛姝着实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看苇席之前,摆了张铺设着鹿皮毡的坐枰,便过去坐下了,客客气气说道:“儿情知九叔夜深不寐,过午方醒,特意才在申正时来,但望九叔的故事莫太长,儿好在宵禁前赶回宫里。”
“故事倒不长,不过我屈指一算,今日你大可不必担心犯禁。”白川君也不卖关子,边伸着懒腰边道:“这故事里有一个君王,还未登基的时候,便心悦了一个女子,女子出身名门望族,且是父母的独女,自来被珍视如掌上明珠,十五及笄,女子奉父母之命,嫁予了一个世族子弟。
君王当时为固储位,也只好另娶良人,直到登位后,竟设计让心悦的女子与丈夫和离,且纳女子入宫为九嫔之首,后来这君王驾崩,女子已经贵为皇后了,因为继承帝位的新君尚还是个小儿,故而奉遗旨,以之太后之尊,决断朝政。”
瀛姝听了个开头心就直往下沉,但她自然得装作平平静静。
没听白川君继续往下说,她问:“没了?”
“当然还有,也不知为何会发生后来的异事,总之呢,时光忽然回流,到了女子及笄之岁这个节点,而且还有不少人,居然都保留着时光回流前的记忆,女子这回没有嫁那个世家子弟,经大选入宫,本可为女御的,但女子却宁愿为女官,且未过多久,竟晋升为中女史。”
瀛姝知道不能再装糊涂了:“我就是九叔故事中的那个女子?”
“真聪慧,就听明白了。”
“要这样还听不明白,九叔应当也不必废心告诉我这故事了。”
“如何?你应当也知道故事里的那个君王是谁了吧?”
瀛姝叹了声气:“九叔,我不觉太子殿下心悦我。”
“哦?”
“太子殿下对我的友善,无非是为了让我笼络谢夫人,借陈郡谢之势压制贺、郑二姓,太子殿下心目中,自然该把社稷权位置于首重,九叔难道不觉得刚才那故事中的君王的行为实在荒谬么?君王怎么能为了情欲之事,先设计夺人妻室,竟还立了那改嫁的女子为皇后,甚至遗令她以太后之尊裁夺军政大事,如今天下是何局势?权阀内耗,诸胡外争,我的家族早已不能权称朝堂,太子真要立我为后,诸多权阀怎会心服?更不要说,把关系社稷国祚交给我这么个后宫女子决断了。”
“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不重要。”白川君轻轻一笑:“重要的是故事里的女子,是否会对故事里的君王倾心情动。”
瀛姝也是一笑:“知道了,儿会用实际行动告诉阿伯,儿绝对不会贪图太子殿下的爱慕,太子殿下有那么多手足兄弟佐助,何至于让区区女流之辈干预朝政。”
故事听完了,瀛姝也该告辞了,她刚行了礼,还不及起身,就听白川君道:“看,太子殿下这不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