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太子办不成,皇后办不成,更不能指望别人,倒是帝休,没想到她真能劝得神元殿君振作,摒私而顾公。”
而除了皇室众人之外,另有一个男子,也因为今日的神元殿君目眩神迷,他就是上蔡侯梁沁的幼子梁会,这梁会是梁沁的老来子,极受父母怜爱,因此直至这回夺复义州才随梁沁征战沙场,他现才刚被授了统领之职,今日负责御道旁的守卫,又正巧,当日也正是他遇见殿君一行人被追杀,救护得殿君安全,护送至主营。
那时狼狈不堪的女子并未引起梁会留意,他甚至早已忘了她的眉眼长相,只是当回京之后,才听说殿君竟然在奔逃流亡之时还能保得大济一朝的典籍免于遗佚,心中便生敬佩,感慨殿君虽然是弱质女流,却做了一件不少男子都难做到的益事,使得华夏史籍不因祸殃而断代,这样的功绩,实应受到千万华夏子民尊奉了。
只可惜,这样一个女子被迎回大豫,困居宫廷,再难有所作为,恐怕志气会逐渐消磨,本应是光芒万丈的明珠,终有一日会因蒙尘而黯淡无光了。
可今天,他见到的是一颗真正的明珠,他相信世间不再有人事能磨灭这颗明珠的光彩。
心底已生欢喜,而神元殿君所乘的车舆,缓缓从他的目光里驶过了。
围场尚在历阳郡城二十里外,而多数随驾的官眷却都是暂居于郡城内,司空通念及瀛姝的阿娘也是随驾者之一,便想让她和父母团聚,瀛姝却一本正经拒绝了:“儿是中女史,受阿伯的照顾,已经享获了不少自由,哪里还敢得寸进尺于大典之时撤离职守,跟父母共聚天伦?”
司空通也只能由着瀛姝跟去了围场的行宫。
围场其实也建有行宫的,如皇后等妃嫔并不会参与狩猎,无非是在典礼时到场,让宫眷们都住营帐诸多不便,因此就安排在了行宫的各处殿阁,司空通倒是兴致勃勃地要住营账,也没忘了瀛姝,再次劝她:“秋狩时不举朝会,寻常的事务奏章仍旧是送建康宫,暂时由太子阅办,你也难得一段空闲,没必要日日留在营区,去寻谢妃吧,离宫前她就跟我提过了,说你一个女儿家,住在营区不方便……不仅你不方便,琅沂公的营帐就在左近,我定然会借机与他对弈饮谈,要你始终伫在一旁值守,我也不自在,活像虐待了琅沂公的孙女一样。”
“可乾阳殿的中女史还从无调遣去妃嫔殿阁的先例呢,除非‘有去无回’……阿伯既嫌儿碍眼,不如调儿去神元殿君身边服侍一段时日吧,殿君不是宫眷,不涉内闱之事,如此才确保不留把柄。”
司空通也正满意神元殿君“状态”的改变,见瀛姝是真心想和她亲近,大有利于神元殿君保持“坚定不移”的决心,哪会拒绝?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你也多去陪谢妃说说话,她一个人,终归觉得寂寞,别让居心不良的人钻了空子。”
瀛姝知道谁是居心不良的人。
只有嫔位之上的宫眷才有随驾围场的资格,皇后、三夫人都要出席秋祭大典,因此无一缺席,而现有的八个嫔妃,简嫔留守建康宫,石嫔因为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也没有随驾,淑妃是皇后“钦点”,不会去钻谢夫人的空子,李嫔一心在皇帝陛下身上,虽住行宫但心在营区,另外的四个嫔妃中,也只有乔嫔育有皇子,且素来就和谢夫人“亲近”。
“让五郎随你去行宫吧,正好,他也得去督察一番行宫的禁卫。”司空通挥了挥手。
已是黄昏时分,围场的夜色不待那轮鲜红的落日彻底沉沦,就已经从湖泽底升腾,从山林处弥张,往来的风中,气息幽凉,通往行宫的道路并不狭驱,不过南次和瀛姝都没有乘车,他们各骑着一匹马,奔驰一段,又再吁住,马蹄缓缓踏着枯草,不远处,渐次有灯火点亮。
“宫里数月严加巡防,因为秋狩,多少会有放松,那个‘恶鬼’是否会出来作乱?”瀛姝问。
“难说,也不知道‘恶鬼’是来了围场,还是被留在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