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邑伯现在何处?”
“赖在门厅不走,已经摧了多次,让我逮问乔世子。”
“平邑伯年事已高,还是遂他心愿才好。”瀛姝说。
快刀斩乱麻,大抵是乔嫔也不想把这件事情拖到秋祭大典之后,才催促着平邑伯赶在这时发作,瀛姝自然也不想拖延,等废了平邑伯这颗棋子,乔嫔最好是能悬崖勒马,哪怕不能,至少可以保下乔世子,让他掌控平邑乔门,乔嫔再是如何兴风作浪,也只限于内廷了,祸不及庙堂,南次便能置身事外,如此,国君就算再是厌恨乔嫔,为了南次,才有可能留乔嫔一条命在。
刑堂森严,国民皆以畏避,哪怕是权阀显贵,也没谁乐意消耗浮生半日闲,到廷尉署的刑堂上“喝茶”的,也只有老糊涂乔恪才拉着他的姻亲羊袆,带着次子乔析,悠悠闲闲地在刑堂上品谈——廷尉署堂上,判台之下,坐着一尊鎏金獬豸,那躯干如牛四足似熊的神兽,怒目圆睁独角锋锐,乔恪却大觉此兽憨态如犬,说起他年轻时在洛阳宫里,也看过一尊鎏金獬豸,为此还写了一篇长赋,受到当年的大宗正褒奖,便让他的爱子乔析就今日堂上这尊獬豸,作诗一首。
乔析好诗赋,颇有几分文采,深得乔恪心,乔恪一直认定长子乔楻偏武事轻文赋的行为有悖平邑乔百年诗书的门风,他的偏心其实早就存在了。
待乔析真吟出几句诗来,羊袆哈哈大笑着拍马屁:“据传獬豸能辨事非,明判善恶,凡罪大恶极者,獬豸之角将抵死恶极之徒,刚才子文的诗句,就是称赞了獬豸公明智勇之品。”
瀛姝随着顾耿登堂时,就听见了羊袆的马屁话,她竟也用眼睛微笑着:此三人既然知道獬豸的寓意,居然还自得于他们的诡计能够得逞,是乔嫔给他们的自信么?他们也不想想,当年陛下明明极为疼爱南次,却为何不让乔嫔哺育南次,南次可是七个皇子中,唯一长于宫外,到启蒙之岁时,身边没有半个出身母族的士人辅佐。
当时未立太子,可国君已经决意立嫡,乔世子长年征战,未出征时也是值驻军营为多,他没有太多的心力培教南次,于是国君才将启蒙培教的重任拜托给他所信任的重臣,为的就是想让南次远离储争,哪怕不能成为佐助司空北辰的力臂,至少不会成为嫡长子的障碍,但国君既信不过乔嫔,更信不过平邑伯。
而乔嫔呢?从那时始,大抵就明白了她已经受到提防,于是她先是企图说服往日闺交,想借闺交之力为南次争取琅沂王、江东陆二姓的扶持,又在内廷筹夺厚宠,为此不惜扼害亲生女儿除去她的眼中钉江嫔,可乔嫔机关算尽,她“内外兼施”的计划却未能得逞。
乔嫔所怨恨的,不仅仅是她的长兄,她更怨恨的,应当还有往日闺交。
可她没有死心,因此她只能掩饰对琅沂王、江东陆二族的怨恨,转而攀附谢夫人,但乔嫔一定心知肚明,哪怕是谢夫人为她取悦,被她拉拢,日后她也只能屈事于谢夫人座下,这无法满足她的野心,她必须得有家族做为后盾,才能争取和谢夫人势钧力敌,她的父亲已经老了,她知道乔恪死后,倘若是长兄乔楻成为平邑乔的宗主,她绝可能获得长兄的支持,因此她才要未雨绸缪。
可这个野心勃勃的妇人,鼠目寸光,她根本不懂朝堂时局,更看不透彻,要是平邑伯府失了乔楻,就如自毁门基,一个必然衰颓的家族,就算对她言听计从,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权场不仅仅是男人的战域,自古以来,这方战域上都有不少裙衩的窈窕倩影,可埋骨于这方战域的森森白骨,固然也有卓智者,而最终夺得胜旗登上高座的人,岂有愚蠢短见之徒?乔嫔,她连内廷之争都连遭挫败,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涉足权场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