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鸟笙歌,适于怡情,可人生数十载,若未见识世事沉浮、波澜壮阔,始终难以真正的参透意志二字,否则北溟之鱼,为何化为鹏鸟远徙天池?”
谢六娘斜睨着谢青,倒并不去敲打这位堂兄只将出世视为抱负了,她莞尔一笑:“女君有高志,却不知因何要说服我?”
“因为我要向邓陵周郎献策。”
瀛姝一直很专注地看着薛萱卿,听这话,有如听见了一声幽远的号角声,这感觉实在有些奇异,细品来,才知是隔绝了生死时空的号角响起,她几乎已经笃定了薛萱卿是重生人了,这声号角不是逼向她,而是逼向东豫所处的乱世,重生的人中,终于有了一位,不为私仇和己恨,只为人生重启后,开始崭新的抉择。
“我是女子,自荐为媒士,太容易被误解本衷了,我愿意相信六娘非常人,不至于误解我的意图,但我必须要对六娘明言,因为我与十郎的友谊,也因为我对邓陵周郎的善意。”
“女君为何要为周郎的谋士?”谢六娘不解,她的忧心竟莫名再被牵动了。
她当然不认为薛萱卿居心叵测,可自从周郎接受任命,她的祖父就很忧虑,祖父认为周郎并不宜留在建康,而应当回襄阳,趁着陛下现在对邓陵周氏的看重,凭借学得的那些奇术妙技将襄阳军打造成为坚不可摧的一支铁军,如此才能争获跻身权阀的强大资本,于乱世巍然矗立。
难道说,周郎留在建康的决定真的会埋下祸患?
“我并非为周郎谋士,但我会向周郎献策。”薛萱卿道:“周郎既然接受了东旗的将军的任命,势必有志于忠事陛下,以苦学之识,强大中军,但台城之争,造成基砥未稳,周郎虽有高才,但未必谙察党争之势,万一被卷挟其中,该与谁相商应策呢?”
这话谢六娘未必能听懂,瀛姝却是听懂了。
“中军强,则必让外军忌惮。”
很短的一句话,就打开了谢六娘的深锁的眉头,她明白了,她的祖父之所以忧虑,正是因为陈郡谢亦为门阀士族,祖父大抵也是不希望为皇室所统的中军得以强扩,威胁到门阀的现在所拥的权势,可周郎,她未来的夫婿既然决意留在建康,就如同站在了陈郡谢的对立面!
六娘深吸一口气,看向谢青,却见谢青仍然一脸的茫然。
这口气她又长长叹出。
她意识到她自己所处的境遇,一边是她的父族,一边是她的夫婿,她是谢家的女儿,也即将成为邓陵周的子妇,她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对这门婚事原本极为看好的母亲,最近总是愁眉深锁,大豫的朝堂上没有哪个官员是女儿身,可女子并不能完全脱身于庙堂之外。
“女君的心思我明白了,我但望女君,具辛门女的智义,不忘与我十兄的肝胆之谊,也莫负……道同者之信托。”
谢六娘挺身,冲薛萱卿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