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就是个真神棍,看的面相,一个看不准!
前生时,谢十郎是真成了隐士,那会儿高平公主……当时已经是高平长公主了,不知道吃了多少五石散,闹着要让谢青当她的面首,结果反被皇帝好一番喝斥,可这起事故后,谢青来见她,跟她告辞,说的是:“我这回,恐怕是真要江海寄余生了。”
从那之后,她再无谢青的音讯。
起初她会经常想起谢青,后来就不怎么牵挂了,她挺高兴谢青离开了建康,但其实,不离开也行,因为陈郡谢直到最后都屹立不倒,最后是……
什么祸难都没有,一切似乎欣欣向荣,她一觉醒来,居然就回到了十多年前!
这真是件让她无比哀怨的事。
十余年的时间,她辛辛苦苦把宅居打造得温馨舒适,耗尽了聪明才智,一点点把“孀居”的日子雕琢得精致无比,让自己再也懒得去设想另一种可能,舒舒服服地,就准备享受安颐养老的人生了,只不过睡了一觉,仅只是睡了一觉,结果一觉回到“蛮荒代”!
上天对她真是太不友好了,明知道她讨厌重复,结果非要让她重复。
重生后的世情发生了些许变化,黎女君也是有感知的,但她并没有过多关注,她的父兄都没有入仕的想法,其余的族人也并没有涉及储争,相隔未远的九王争乱其实已经很让世族深感疲惫了,因为要在那场浩劫中全身而退实属不易,谁曾料好不容易渡过内乱时期,转眼之间,大厦倾倒,更大的祸殃又扑面迎来,没有喘息的时机,只好逃难,惶惶然衣冠南渡。
风雨飘摇的乱世里,变测也许只在一夕之间,她的父兄们心灰意冷,似乎唯有避世,参悟玄说清谈,才能让内心得到相对的安宁。
她没有历经九王争乱,却意识到一切安愉只能依靠自己,命运多舛仿佛已经成为所有人都无法摆脱的魔咒,应该怎么渡过充满危险的人生才是切实的问题,是她可以解答,勉力实现的。
可是,连谢青都在关注权争了。
已经重启的命运里,她又该如何呢?
她知道谢夫人会死去,当年的她认为谢夫人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子,而对于已经涉入权争的人而言,生死荣辱似乎都为理所应当,她不同情谢夫人死于阴谋,她看着谢青因为难过饮得酩酊大醉时,没有一个字的安慰,她想这些悲伤像一阵阵的风,陆续不绝,却又总会成为过去的。
但哪怕是她,有时也会觉得一些人不应死,比如邓陵周郎,比如平邑伯世子,还比如很多起步于寒庶的武将,他们如果没有成为权争的牺牲品,也许战场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士卒卧黄沙而成冻骨,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百姓一次次的,刚盼得重建家园的转机,转眼又为异族奴役,甚至因为大豫的偶尔获胜遭受到卷土重来那些敌人的疯狂报复,家破人亡万劫不复。
哪怕是不听、不看、不观注,可她并没有远离建康城,很多世事,由不得她不听、不看、不观注。
年年冷冬,都有那么多挨不过去的乞儿,一场风雪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她能收容一个两个,却救不了所有连片瓦安居都失去的穷苦百姓,她只能在腹诽:上天都没有好生之德,我一个孀居的女子又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