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赤足入殿,行了跪礼,果然是完全不同的说辞。
“傍晚时,宫人秉善告诉妾身皇后殿下觉得身体不适,且提醒妾身既住在显阳殿受皇后殿下照庇,理当拜问殿下安康,侍疾以尽本分,妾身听这话后,尚还担心反而会烦扰殿下歇息,秉善又说殿下常因心中郁怀而不适,难以静息,倒是身边常有人开解劝慰才能缓和,秉善本是皇后殿下的近侍,妾身对她的话信之不疑,于是才前往拜问侍疾。
谁知妾身刚才至殿下的榻前,殿下便称胸中闷痛,罗女史不由分说怒斥妾身冒犯了殿下,张罗着请医不说,立即又遣了宫人去请陛下,说要请陛下来责斥妾身,妾身为免受到陷害,才跪于显阳殿前,想早一步面圣禀报实情。”
小彭已经听呆了。
她刚才听罗女史一番话,正惊奇张良人竟然如此狂妄跋扈,现在又听张良人的一番话,竟然又有天渊之别,她就分不出真伪来了,下意识看向瀛姝,于是立即又眼观鼻鼻观心的当起摆设来。
“张良人,显阳殿内如此多的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的确说了那番大逆不道的话,而且你交待秉善关注谢夫人行动的事,秉善也必会如实陈述。”罗女史强作镇定。
张氏也不甘示弱:“陛下、夫人在上,妾身孤身入宫,是皇后殿下主动召妾身住在显阳殿,秉善也是皇后殿下安排服侍妾身的宫人,显阳殿内的宫人自然都会众口一辞,望陛下、夫人明断。”
瀛姝就想:这时候,皇后也该现身了。
果然就听气若游丝的一声:“陛下,莫须问了。”
皇后已不知何时从内室出来,被两个宫人掺扶着,颤危危地绕过外堂那排十六扇的巨幅画屏,这样一副活像是鬼门关前打过转的病弱模样,皇帝当然不会让她跽坐着,赶紧的嘱咐:“还不搬出一张榻来,皇后也莫拘礼了,你就垂足坐在榻上吧。”
说是榻,其实就是床,不过是比晚间睡卧的床要小巧轻便许多,易于搬动,俗称便床,一般却不会摆置在厅堂里,但早有宫人其实已经把便床备好了的,趁着皇帝的话音就抬了过来。
“小事而已,我今日因犯了旧疾,本也不是张良人的错。”皇后喘着气,意图把这件事含糊过去。
瀛姝无话可说。
往年她倒也见过几次虞皇后,甚至还见过谢夫人当面顶撞虞皇后,瀛姝从不替虞皇后抱屈,一来是因为她本就不爱掺合后宫女人们的事,再则,她其实看不惯虞皇后总是懦弱窝囊的模样,虞皇后自己都不为她自己理争,一大把年纪了还总是装委屈博怜悯,有半分母仪天下的尊威么?
依瀛姝现在的见识看来,虞皇后是真的脑子不清醒。
这件事,如果没有谢夫人到场,虞皇后还能含糊过去,在张氏跟前扮回好人,但谢夫人人既然已经来了,张氏又显然并不像虞皇后想的那么愚蠢,这样的情势,哪怕皇帝陛下乐意配合,谢夫人及张氏也不依。
没错,瀛姝已经猜出这桩事故的始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