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据瀛姝所知,西豫的皇室虽多荒淫纵情的事例,然而当西豫覆灭,东豫建国,司空通这位开国皇帝却没有“墨守成规”,根本不会将自己宠幸过的宫人指派给皇子们,宫人又不是非要被宠幸才会知晓内闱之事,她们通常都由后妃“教导”过,且当后妃蒙受宠幸时在旁服侍,在这宫里有个说法,称“内闱见习”。
司空通自己禁限淫乱,也教导诸皇子不可违犯人伦,司空通的后宫,根本就没有姑姪这样的隔辈嫡亲,基本遵守着同姓之女无二人共侍一君的准则,司空通的几个皇子,最荒唐的还是司空北辰,只有他在登位后强纳瀛姝这有夫之妇入宫,当时却并未受到舆论的猛烈谴责,原因嘛……的确是因为和前朝历代多少荒淫无道的帝王相比,司空北辰不过是纳了个和离之妇为嫔妃,这样的行为并不算大违礼法。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贞节没有特殊禁制,前朝有一皇帝,他的生母就是和离之妇,后来皇帝还册封了同母异父的姐姐为修成君,仪比长公主;又有西豫时的亡国皇后,改嫁北齐帝,现为北齐皇后,竟还能参涉北齐政事,经历也不可谓不传奇了。
瀛姝其实没法子讨厌谢夫人。
她从小就有以貌取人的习惯,谢夫人不管是容貌还是仪态,都长在了瀛姝的审美点上,且谢夫人也不是个刻板无趣的人,她活得恣意张扬,如一枝蔷薇,艳丽却有尖刺;瀛姝还相信谢夫人对她不怀恶意,谢夫人是真打算与她共荣华。
“帝休,你真的怨恨我么?”
见瀛姝不言不语,谢夫人蹙了眉头。
“儿并不怨恨姨娘。”瀛姝说的是真心话:“儿入宫前,阿娘谆谆叮嘱,让儿竭力佐助姨娘,其实很多道理我都明白,像姨娘当初入宫也非心甘情愿,可我们既然投生在了高门望族,享受了家族提供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必须得为家族的兴盛献力。”
谢夫人的眉头并没有松开:“我知道我是强人所难了,阿陆定会怪我,但阿陆就是阿陆,她虽会怪我,势必不会害我。”
谢夫人看向窗外,一枝桃花已经开得极盛了,她把这枝桃花看了许多年,当然知道极盛之后紧跟着的就是衰败,可花叶年年复生,人却只能年年向老,她的日子再怎么过,也都是无趣至极。
“帝休,才入宫的时候,我并不想要孩子,我服了一段时间避子汤,我甚至都不愿争宠,我情知我其实不需要帝王的宠幸,哪怕无宠,内廷里也无人胆敢欺凌昭阳殿!但后来我才知道是我浅薄,过于自信了,阿娘入宫见我时,恼我不思进取,她说门阀巨姓这么多,哪一姓能争获皇权的倾向毕竟权势才会更加稳固。
我若再无作为,会被家族所弃,那我的日子就会彻底变得悲惨了。但许是先前服的避子汤造成了身体的积症,我心思用尽了,无法有孕,人就是这样,未达偿的心愿会成为巨大的遗憾,但我始终不想松口,让家族再送一个谢姓的女儿入宫,我已经变得多疑了,我担心哪怕是我嫡亲的侄女,日后也会与我相争,她比我貌美,膝下还有子嗣,我将会成为家族的弃子。”
瀛姝翕动着眼睫,她没有装模作样,她能感同身受谢夫人悲凉的心情,虽然……瀛姝并不担心自己会成为家族的弃子。
“换作另一个人,我会把她当成工具,但你,因为你是王郎和阿陆的女儿,我第一次见你就觉亲切,我太想让你陪着我了,我甚至想太后之位有什么重要的呢?若是你的孩子,我倾尽所有也要把他送上帝位,到那一天,孩子可以唤我为姨姥,你一直是孩子唯一的阿娘,孩子跟你亲近也跟我亲近,这座宫殿不管多大多空旷,我们三人也能过得热热闹闹的,那才符合我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