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姝知道童琦。前生,当司空通驾崩,皇太子司空北辰继位,封她为淑妃的那一年,童琦的小儿子为贺氏子杖责毙命,眼盲的童母拄着支木杖,一头撞死于台城的城墙外,那个可怜的,一无所有的妇人,只能用自己的鲜血和性命控诉,她的丈夫为国捐躯,司空皇族却逼迫她的子女入赵为俘,连仅存的一个儿子,竟然也被权阀所害,杀人者无罪,那就是她的儿子咎由自取!
再后来,陆氏告诉瀛姝——你不用自责,你的父亲不仅仅是为了你才决定出征,也是为了他的好友。童家女君自绝于台城外,你父亲悲愤不已,他说他如果再不有所作为,日后也无颜再见好友的亡灵,帝休,你父亲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想万一取胜,挫败北赵,或许就能救回好友的子女,可我们都明白,童家的儿郎和女娘很可能……已经没了。
或许有的人会嘲笑王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自量力,说得更刻薄些,是自寻死路,但瀛姝却是实实在在的获利者。
王岛虽亡,却让江东张、贺两姓终于承担了延误战机的罪名,使得司空北辰有机会重挫这两大门阀,瀛姝在内廷的地位于是不再那么的岌岌可危,她才终于争取来机会,助司空北辰罪惩张九同及贺海岳,童琦的女儿童茵生也没有死,她在赵宫的罪奴所挣扎求存,后来竟获得北赵太后的赏识,当瀛姝也成为大豫的太后时,童茵生说服了已经手握大权的赵太后暂时与大豫休战,而且在童茵生的不懈努力下,赵太后下令处死了曾氏——就是曾如薪的姑姑,赵相巩祥禄的宠妾曾好嬉。
瀛姝没有见过童茵生,她只收到过那个女子写来的一封信。
信上表达的是感激之情——先父战亡,多得你的祖父助护,我的小弟才得以幸存,小弟遇害,家母自绝,多得你父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更多得你的智计,才使得害我父兄,害我小弟,害我阿母的凶手张九同、贺海岳以命偿命,我无以为报,能做的事,也只有替琅沂王氏除了死仇曾氏这个祸害,我的父亲拼死也要保护的国家和社稷,我仅只能,为大豫朝廷争取短暂的,自强的时间,仅此而已。
王岛当时只能以那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去换取一线矫正的希望,助力爱女,为知己好友复仇,他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让更多的人心存希望,在这个乱纷纷冷冰冰的世道,体会到人性——大可不必真像蝼蚁一样生存。
当时毕竟当时。
现在,很多事注定会发生改变了,有了更多的选择,瀛姝不会再让自己的父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不会让童琦的小儿子遇害,远在北赵的死仇曾氏她可以自己想办法铲除,至于童茵生,她也要想办法救回大豫,要做到这些事必须入宫。
“阿娘。”瀛姝“专攻”陆氏,她又开始撒娇了:“你和阿爹是我最亲最爱的人,你们同意了我入宫应选,我才不会有后顾之忧,你们还能帮着我算计祖父和外祖父呢,他们两位三朝元老联手,为我保驾护航,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阿娘,你细想,现在祖父明明只有送我入宫应选一条道,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我们真要是不服软……该入宫还得入宫,祖父心中还会觉得我们不体谅,自私自利,该使十分力气助我的时候,留两分,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还有你外祖父护着,你祖父不敢逼迫。”陆氏的眼睛都泛红了。
瀛姝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