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曾氏已经被夷族,你是罪奴。”
“表哥,你明明知道,如果当年姑祖父起事成功……”
“那又怎样?把江东拱手送给北赵,我们一起沦为卖国贼么?你当我真不知道你为何答应助四妹?你不想为奴为婢,如果攀附上四妹,等她嫁了人,把你调去做她的陪侍,你就可以从琅沂王家脱身,你知道你的姑母在北赵已经成为宰相的宠妾,只要你去了北赵,你姑母就有办法让你当北赵皇帝或者皇子的小妾,去年,我朝兵败,是你的姑母献策,说服了北赵的君臣,提出向大豫索要贵族子为仆,贵族女为妾,所幸的是北赵皇帝没有采纳你姑母的毒计,特别针对琅沂王。
你觉得是你姑母魅力不够,你要是去了北赵帮着你姑母一齐吹枕边风,定然可以为你曾氏报仇血恨,祸害琅沂王氏对不对?”
“我有什么错?!王节,明明是你认贼为祖,王斓不仅害死了姑祖母,我的父母兄长,也害死了你的亲祖父,亲爹亲娘,你居然,居然助纣为虐!”
“因为我不想当卖国贼。”
“你,你,你不想舍了你的荣华富贵,就要用我做你的垫脚石么?你真当我想去北赵么?要不是你答应了娶河东李氏的女娘,我怎么会被逼到绝境?你明知道曾、李两家是死仇,李氏女绝不会容我!”
“我是不是告诫过你,只要你循规蹈矩,我担保你衣食无忧不会真受奴役之苦,哪怕是我未来妻室刁钻,你也可在墅庄清静度日,但你把我的告诫当作了耳边风,一心一意要做卖国贼,是你自己葬送了自己。”
“告诫,王节,你一直是把我当成奴婢看,我现在才恍然大悟了,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喊你表哥的时候你没有告诫我,为什么我在你面前,说我怨恨王斓一家的时候你没有告诫我?!”
王节不再和曾如薪理论,他离开偏厅,背向杀戮,他还记得祖父当年跟他说起要检举王致的逆罪时,满面的悲沉——毕竟是我的同胞手足,我的亲侄儿、亲侄孙,但我们琅沂王氏不能附逆,不能叛国,节儿,你可以恨我,但你必须牢记我们既享贵族之尊,就不能妄顾社稷,中华的天下,已经岌岌可危,狄夷猖狂,已经占得半壁领土,节儿,我们已经亡国了,现在是苟延残喘,孤注一掷,如果只是一姓取代一姓,也就罢了,但现在,如果江东也保不住,你知道是什么情况么?
这不是一姓的灭亡。
是整个民族沦为奴籍,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中华的说法,文明被毁,国破家亡,所有国人都将万劫不复,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会把夷狄驱除,史无前例的惨祸,王节当时说——将已终生,为我中华振兴尽力,才能弥补琅沂王氏的罪错!
——
世事往往如此,最先感知灾难的是门阀,是皇室,可他们绝大多数的成员都无法切身体会到苦难的降临,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夏天来了,草木蓬勃,秋天来了,硕果累累,冬天也有瑞雪,总之一年四季,在士人的笔端都有美好之处,他们用诗赋赞美花草的芬芳,书写怡乐的心境,他们享受着锦衣玉食,忽视倾覆的祸殃已经迫在眉睫,他们憧憬世外桃源,也相信能觅到避祸的柳暗花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