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透了的小猴儿崽子!
没了你娘的说了!
多早晚我才撕他那嘴呢!”
一面说着,便赶了过来。贾蓉早笑着跑了出去,贾琏也笑着辞了出来。走至厅上,又吩咐了家人们不可耍钱吃酒等话,又悄悄的央贾蓉,回去急速和他父亲说。一面便带了俞禄过来,将银子添足,交给他拿去,一面给贾赦请安,又给贾母去请安不提。
却说贾蓉见俞禄跟了贾琏去取银子,自己无事,便仍回至里面,和他两个姨娘嘲戏一回,方起身。至晚到寺,见了贾珍回道:“银子已经交给俞禄了。老太太已大愈了,如今已经不服药了。”说毕,又趁便将路上贾琏要娶尤二姐做二房之意说了。又说如何在外面置房子住,不使凤姐知道,“此时总不过为的是子嗣艰难起见。为的是二姨是见过的,亲上做亲,比别处不知道的人家说了来的好。所以二叔再三央我对父亲说。”只不说是他自己的主意。贾珍想了想,笑道:“其实倒也罢了。只不知你二姨心中愿意不愿意。明日你先去和你老娘商量,叫你老娘问准了你二姨,再做定夺。”于是又教了贾蓉一篇话,便走过来将此事告诉了尤氏。
尤氏却知此事不妥,
因而极力劝止。
无奈贾珍主意已定,
素日又是顺从惯了的,
况且他与二姐本非一母,
不便深管,
因而也只得
由他们闹去了。
至次日一早,果然贾蓉复进城来见他老娘,将他父亲之意说了。又添上许多话,说贾琏做人如何好,目今凤姐身子有病,已是不能好的了,暂且买了房子在外面住着,过个一年半载,只等凤姐一死,便接了二姨进去做正室。又说他父亲此时如何聘,贾琏那边如何娶,如何接了你老人家养老,往后三姨也是那边应了替聘,说得天花乱坠,不由得尤老娘不肯。况且素日全亏贾珍周济,此时又是贾珍做主替聘,而且妆奁不用自己置买,贾琏又是青年公子,比张华胜强十倍,遂连忙过来与二姐商议。
二姐又是水性的人,
在先已和姐夫不妥,
又常怨恨当时错许张华,
致使后来终身失所,
今见贾琏
有情,况是姐夫将他聘嫁,有何不肯,也便点头依允。当下回复了贾蓉,贾蓉回了他父亲。
次日命人请了贾琏到寺中来,贾珍当面告诉了他尤老娘应允之事。贾琏自是喜出望外,感谢贾珍、贾蓉父子不尽。于是二人商量着,使人看房子打首饰,给二姐置买妆奁及新房中应用床帐等物。不过几日,早将诸事办妥。已于宁荣街后二里远近小花枝巷内买定一所房子,共二十馀间。又买了两个小丫鬟。
贾珍又给了一房家人,
名叫鲍二,
夫妻两口,
以备二姐过来时服侍。
那鲍二两口子
听见这个巧宗儿,
如何不来呢?
又使人将张华父子叫来,逼勒着与尤老娘写退婚书。却说张华之祖,原当皇粮庄头,后来死去。至张华父亲时,仍充此役,因与尤老娘前夫相好,所以将张华与尤二姐指腹为婚。后来不料遭了官司,败落了家产,弄得衣食不周,哪里还娶得起媳妇呢。尤老娘又自那家嫁了出来,两家有十数年音信不通。今被贾府家人唤至,逼他与二姐退婚,心中虽不愿意,无奈惧怕贾珍等势焰,不敢不依,只得写了一张退婚文约。尤老娘与了二十两银子,两家退亲不提。
那鲍二两口子,眼见尤二姐姐俩此时是贾琏、贾珍的心头肉,正是得宠时,如何不上赶着讨好?这倒罢了。难得的是,两口子声口如此一致,一上场就给我们呈现出一副恩爱好夫妻的模样。推想之前在宁国府,他们也当如此,对主子极尽巴结之能事的同时,夫妻恩恩爱爱,一片和谐,不像别的夫妻鸡吵鹅斗。哪个主子头上不都一堆事?谁不愿意用让人一看就很省心的奴才呢?
贾珍深夜来访花枝巷,在房里和三姐轻薄。两个近前服侍的小丫头看不过,躲到厨房里吃酒。鲍二说:“姐儿们不在上头服侍,也偷来了。一时叫起来没人,又是事。”鲍二刚向贾珍表了态,“不好好服侍,除非脑袋不要了”。因此,此时的鲍二就有点重任在肩的感觉。他这点重任在肩落在贾珍耳朵里就是“有良心”;落在小丫头耳朵里,就是不解世事的天真迂腐,只叫人好笑。在场的鲍二家都感觉到了那大写的尴尬。于是,鲍二家的对鲍二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胡涂浑呛了的忘八!你撞丧那黄汤罢。撞丧醉了,夹着你那膫子挺你的尸去。叫不叫,与你屄相干!一应有我承当,风雨横竖洒不着你头上来。”我想,假如设个红楼言语粗俗榜,按名索骥,能比得过鲍二家的绝对不会超过三个。
妙的是,鲍二没任何反抗,把妻子的话提纯提纯再提纯之后思量,明白了妻子的点拨,一笑作罢,吃够了酒去睡觉了。
咦,原来这两口子是这么个“恩爱”模式。对于夫妻相处模式,曹雪芹在红楼多处都有探讨。贾政和王夫人基本是一种相敬如宾的模式,类似还有宝玉和宝钗,大家都比较克制,但终归有“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的遗憾;又有贾琏和凤姐男弱女强的相处模式,这直接导致贾琏内心不平,甚至会在二姐面前把凤姐“一笔勾倒”,类似还有薛蟠和金桂,只不过呆霸王薛蟠不像贾琏有那么多诉求罢了,呆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