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嫣红,
又要生出多少事来。
那妙玉在山上正打坐,莲心进来说黛玉来了。原来是老太太那边请安毕,众人听了鸳鸯一些闲话,也不敢多说什么,就都散了。那黛玉随了雪雁从老太太屋里出来,沿着荣禧堂的后墙向前,到王夫人住处,向北沿着胡同经过三春府内的住处,就来到了荣国府的后门。
出了后门,对面就是大观园的正门处。黛玉想着最近瞎忙,有些日子没去师父妙玉处了,就叫雪雁先不往左回去,直接就向右,自那曲径通幽处,来到了宝玉所住的怡红院。
这时候宝玉还在老太太屋里呢。雪雁正要问要不要去怡红院。只见那黛玉头也不回地就径自向前,向妙玉师父所在的那后山上的栊翠庵走去。
这时已是深秋。
只见那万顷荷花,
早就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一池大枯败的叶子,
伴随着那些
直立于水中的茎杆,
霎是惹人伤怀。
这黛玉想半年前,自己和这荣国府,还是另外一番模样,如今,却是眼前这样的光景。那当初的千军万马,到底是长久不了,这时早就成了一池的残兵败将,到底是败给了那岁月时光!不由得心内又生出多少酸苦来,只是竟也没有落泪罢了!
雪雁在前边扶了黛玉,边引路拾阶向前,不久就来到了栊翠庵的木门处。
那值班门尼一看是雪雁到了,就知是黛玉到了,赶紧开了庵门请两位进去。
那妙玉犹自在颂念了功课。
那黛玉示意一旁的莲心也不去打扰,就于师父身后坐了下来,只听师父正颂念道:
尔时,佛告文殊师利:
汝行诣维摩诘问疾。
文殊师利白佛言:
世尊,彼上人者,难为酬对。深达实相,善说法要,辩才无滞,智慧无碍,一切菩萨法式悉知,诸佛秘藏无不得入,降伏众魔,游戏神通,其慧方便皆已得度。
虽然,
当承佛圣旨,
诣彼问疾……
正是最近妙玉师父教授自己的《维摩诘经》的“文殊师利问疾品第五”!
妙玉早就闻听黛玉进来了,待诵读完问疾品第五,不觉过了半个时辰。这才停下,口颂回向毕,就座席垫子上转身向黛玉。
那黛玉赶紧合十拜下,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难忘,何况现今是黛玉视妙玉为修行引路人。只听黛玉说道:
师父黛玉最近偶染小痒,未能天天来请教,恳请师父教导,刚听到师父在背诵那《维摩诘经》,那文殊师利动奉世尊之命,前去探视维摩诘居士。文殊师利与维摩诘居士往复论难,开示“一切众生病,是故我病”那大悲精神。只因其病根在于攀缘执着,众生惟断除攀缘,去除二见,起爱见大悲,是谓无住本立一切法!不知黛玉说得对否?
那妙玉见了黛玉脸色苍白,神色暗淡。知道最近经历颇多,此时于她越是宽慰,越是伤悲。不如就讲了那禅修的好处,或许有些益处也未可知。
就听妙玉师父开言道:
这《维摩诘经》最是大智慧,才有那“宝冠之珠”说法。只是少有人知道罢了,想那唐人王维隐居终南山,一心修佛问道,就给自己起了“摩诘居士“的雅号,他的诗,就是在盛唐,也是没谁了。只那几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就已经自成高格,难有匹敌了。
这也还罢了,那摩诘居士还是位修佛的高人,据说王维的母亲崔氏,就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并长期跟随大照禅师修行。
后来一举成名的王维,特意为六祖慧能撰写了《六祖能禅师碑铭》,其中有云:
法本不生,因心起见;见无可取,法则常如。世之至人,有证于此,得无漏不尽漏,度有为非无为者,其惟我曹溪禅师乎?
那黛玉本就于摩诘居士的诗上多有用心,此时听妙玉师父一讲,更觉通体舒畅,竟像入了摩诘居士的心海一般!
正说间,就有那莲心通报进来,说宝玉来了。妙玉望着黛玉,见黛玉也未必十分动心,外面就有莲心的话对宝玉说了师父有请的话,那宝玉就随了莲心进来了。
你道宝玉为何而来,
且听下回分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