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竫舟极少到皇后寝殿。
印象中周绥庄重威严,不喜与人亲近,又因身体孱弱,常年卧病,先皇特令众妃嫔皇子公主免了每日请安,以免叨扰她休息。
如此,他就更少踏足此处了。
可这股静心安神的檀香味,步竫舟记得。
幼时周拓养在周绥宫中,日积月累,身上也总是有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凡她来,还未见人,香味却先到了。
是以这也成为了陛下总能精准躲避她的信号。
思绪百转千回间,步竫舟已然站到陌生又熟悉的人面前。
周拓躺在一张美人榻上,斜斜靠着身侧的三足抱腰凭几,就那么淡淡的望着步竫舟。
她身上朱钗环绕,雍容华贵,失了些年少时的活泼灵动,多了份成熟内敛。
然而这份成熟内敛并没有维持多久,对话不过几个来回,已有破功的趋势。
“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多年未见,你如何成了这副清冷模样?”
步竫舟神色淡淡,直言不讳:“皇后娘娘亦不似当年爱哭闹了。”
若换做以往的周拓,得知远在家乡的父亲战死沙场,只怕无论如何也要同周绥闹一场,回乡祭奠。
听出步竫舟的弦外之音,周拓无端笑起来,缓缓直起身子下了榻,缓步靠近他。
“是啊,儿时不懂,其实人若有用时哭闹才有用,人若无用,哭闹便也无用了。”
听她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同陛下哭闹过了。
步竫舟僭越地细看周拓的脸,果然发现她两颊两眼微肿,分明是连着几日伤心流泪才有的表象。
他嘴唇翕动,安慰道:“周将军大义,皇后娘娘切勿太过伤怀。”
“大义?”
周拓盯着步竫舟,秀眉微微凝起,伸手取下头上其中一根朱钗,递到他面前问:“认得它吗?”
她的手细腻光滑,指节纤细柔长,几乎同长的攒珠金凤钗躺在掌中,既眼熟又不敢确认。
因为那上面原本只有金器老板雕刻的一片玉衡残瓣,此刻却被人精心临摹完整,俨然是一朵拔蕊怒放的海棠。
世间花卉形状相似者何其多,即便增添完整雕成腊梅也无不妥。
可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