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每一次得分,又让赵侯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或许是因为经常跑动,这个任性的小妹比同龄的女孩要高挑健康,就是对女红提不起兴趣,偏爱骑马击鞠。赵无恤曾经试图给她“矫正”,但小女孩一哭二闹后,就心一软放弃了,心里想着由她去吧。
不知不觉,赵佳已经快十五岁了,女子十五及笄,赵无恤之前问她及笄之年要什么礼物,她居然要赵侯送她一整套的马球服装、马匹、球杆等物,并任由她组建一支球队,在众目睽睽之下与羽林卫公开拼杀!
这个要求在长乐宫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赵佳的母亲怀疑她癫狂发疯,然而赵无恤已经先答应了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只能硬着头皮同意,只想着让她在十五岁生日这天好好高兴高兴。
“由着她去吧……”看着赵佳再度进了一球,赵无恤对旁边同样揪心不已的季嬴说道:“及笄之后,就要谈论论嫁,她只怕不能再这般天真烂漫下去了。”
“这野丫头,成天舞剑开弓,骑马击鞠,谁敢要她?”季嬴却是更操心了,长姊如母,小妹于她而言,也像女儿。
“这可不一定。”赵无恤看了看场边看台上为赵佳每一个动作喝彩的年轻人们,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他也没有料到,自家小妹在邺城功勋子弟里竟如此受欢迎,同龄人都在为她的英姿飒爽喝彩。这或许要归功于,在赵无恤十年经营,移风易俗下,赵国的新贵圈子里,尚武精神已经无处不在,连带着对女子的宽容也堪比盛唐……
而后世的唐朝,女子在大众场合下玩马球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凡华夏雄壮的时代,如汉唐,男人都会把精力放在开拓和进取上,对女子也更有几分大度。唯有在那些自卑羸弱的时代,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把威风撒在自家女人身上,并产生了裹脚这种与生物本能完全相悖的畸形审美观。
所幸这个时代,还没有理教来残害少女们鲜活的生命,赵无恤希望永远不会有。
他的长乐宫里虽然规矩分明,但各位夫人、美人都有一定的自由:乐灵子可以钻研她的医术,季嬴可以养她的花草白鹿,孔姣可以做她的书虫;伯芈可以一边耐心地听儿子大谈儒术之妙,一边为远在吴国做赵吴沟通使者的弟弟缝制衣裳;西施也终于可以不再隐藏自己,光着脚在溪水里晃荡,在无人的月夜里为赵无恤舞剑——越女教她的剑。
所以如此一想,赵无恤也不觉得赵佳的喜好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了。
一眨眼,比赛已经在锣声和欢呼声中宣告结束,女队以一分的优势,击败了羽林卫,当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赵侯授意下,羽林卫的小伙子们故意放水,让公女嬴上一场,并不丢人……
然而有人却不乐意了。
……
“胜者登台受赏!赏骕骦马一匹!金月杖一柄!银球一枚!”
在万众瞩目下,赵佳打马到看台前一跃而下,也不看裁判官牵到她面前的骕骦马,径自登台,站到赵无恤的御座前,对着兄长、嫂子、姐姐行礼——士见君之礼!
她头戴男士的皮冠,鬓角的乌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冠下一对细眉如同飞翔的燕翅,颇有几分英武之气;麦色的脸颊上微微发红,健康而充满活力,这是经常在阳光下走动的标志;抬起头时,她的眼睛,明丽之极,抿紧的嘴唇嫣红动人,却又透着几分不服气的倔强。
“吾家有女初长成啊……”一眨眼,十五年过去了,赵无恤也已经步入中年,他的长子赵操,也与赵佳一个年纪,如今已经回到他身边,在临漳学宫里学习,也常受他耳提面命,了解如何治理地方。
他起身,从有司手里拿过金月杖,想要亲手交予小妹,作为她及笄之年的礼物。
谁料,赵佳却不关心胜利者的奖品,而是赌气似地说道:“羽林侍卫未尽全力,佳恳请来日重新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