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陈恒慷慨激昂地说道:“今年早些时候发生的事,当国和诸位卿士都很清楚,赵无恤挑动卫国卿大夫叛乱,又以弑君的罪名将他们统统杀死,其族人强行迁徙到赵氏领地上实边。过了才两个月,他又悍然进攻邾国,不单将邾子俘虏,连带小邾、滥两国国君也被抓到曲阜拘押起来,三邾美其名曰合为一国,赵氏代为管理,实际上和卫国一样,都已经化作赵氏的郡县了!”
此子牙尖嘴利,说得七穆点头不已,连一心防备的罕达听了也不由赞叹。赵氏的扩张的确引发了诸侯的警觉,和远在天边的代戎不一样,卫、邾都是近在咫尺的邻居啊,指不定哪天这种命运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尤其是赵无恤每控制一国,都提拔社会的中层士人为官吏,却对位居上层的世卿之家压制严重,可以这么说,赵氏已经化身成为世卿世禄最大的敌人。
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陈恒停顿了一下,危言耸听道:
“如今晋国已三分,其中韩氏紧跟赵氏,我从别处得知,赵无恤用来收买韩氏的代价,正是让韩氏吞并郑国!”
此言连罕达也难以置信:“韩氏……想要吞并郑国!?”
“不错,韩氏占据虎牢,绝不是只想割取几座城邑就完事,他们是想要蚕食郑国,最终灭亡郑国,将新郑变成韩氏治下的城邑,而赵氏对此完全清楚,却一如既往地支持。”
陈恒目视七穆,放言道:“赵韩皆有吞并邻国,囊括中原之心,再不能对其绥靖了之了,如今的形势是,齐、秦、郑都遭到晋国进攻,单独面对强晋,三国望风披靡,齐国丢了河间,秦国丢了河西,郑国丢了虎牢,下一次,只怕就没这么简单了。故而,这不是少几座城邑的问题,而是关系到社稷存亡!”
“陈氏已经想明白了,面对此等恶邻,三国若想要靠割让城邑贿赂晋人,就好比是抱着薪柴去救火一般,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可晋人的攻势纵然缓解一时,过些时日,到另外两国被各个击破,当国起视四境,而赵韩之兵又至矣,到那时郑国已经失去了强援,不能独自保全。三国之地有限,而晋人之欲无限,奉之弥繁,侵之愈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三国联合起来,乘着国内还有粮食和战力,乘着晋国大灾,处处饥荒,吾等放手一搏!”
……
陈恒从郑国宫室出来时,作为他随行之人,旁听了整个过程的堂弟陈豹佩服地说道:“听说当年赵氏的行人端木赐第一次出使,便让邾国匍匐,第二次出使,让莒国归降,第三次出使,更让郑国停止了夹击赵氏,转而与楚国争夺蛮氏,让赵无恤喘过气来,赢得了六卿之战的胜利,堪称辨士里的佼佼者。”
“堂兄今年连续游说了吴国、楚国、秦国、郑国,除了吴国楚国相互提防,态度模棱两可外,秦国的大庶长和郑国当国都被堂兄的话折服,愿意与齐国结为同盟,相互扶助,同进同退。堂兄若是个辩士,成就已不亚于那端木赐了……”
“你懂什么?”比几年前又成熟了不少的陈恒叹了口气:“游说,结盟,这是弱者的无奈之举,赵无恤根本不需要如此,自然有无数趋炎附势的小邦倒贴上去,愿意做他的傀儡。”
如今的情势是,齐、郑、秦面对晋国扩张,为了避免各个击破,他们必须联合起来,才难自保。
秦、齐两个两千乘之国,郑一个千乘之国,三国联合的实力是恐怖的,甚至能凑出十余万大军出征。但仅仅能与赵氏东西两边的兵力持平,在战斗力上还略有不如,所以这个同盟,还需要其他人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