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她似乎有点儿明白了,单个的蝗和成群的蝗不可相提并论,这蝗群要是落下来,可不得了!
盐池邑不单有采盐为生的盐工,也有不少种庄稼的人家,盐工采了盐换了钱帛,再与种粮的农民交换,这种关系已经维持了不知几百年了。
所以刚从旱灾里幸存下来的庄稼是不少人家的命根子,他们已经喝了三个月的粥,干活都没气力,冬天的吃穿用度就都指望着这片粟地呢!
现在还没到秋收的最好时节,粟只差最后一点时间就能成熟,所以粮食都还在地里。望着那一片已经黄灿灿的庄稼,盐池邑的人,在心里千遍万遍地祈祷着:让蝗虫飞向别处去吧!让蝗虫飞向别处去吧,哪怕是去邻近的邑也行啊。
有人甚至都跪下了,但蝗群没有丝毫怜悯,它们正在渐渐下降。
盐氏之女忽然想起来,老人们在闲聊时曾说,蝗虫喜欢顺风飞翔,风越大,越喜欢飞,可一旦遇到逆风,就会落下。
现在吹的,正好是逆风……
虫群的振翅声越来越响,到了离地面还有几丈远的高度时,竟嗡嗡嗡响得让人耳朵受不了,像是一大群乐官在琴瑟上弹拨着簧片,奏的却是最难听的乐曲。
不一会儿,它们就像稠密的雨点一般,落在了屋顶上,落在树枝上,落在了庄稼上,盐氏之女睡梦中听到的声音,竟是来源于此。
这些土黄色的虫子在飞翔时,都露出一种猩红的内翅,就像空中飘满了血点儿,又像是千万朵细小的红花。落在泥土上,又几乎与泥土一模一样。它们似乎饿坏了,一旦落地就开始咬啮,见什么咬什么,不加任何选择。
里聚里的人呆不住,纷纷往自家田地跑去,刚到那里,盐氏之女便看到,田间地头都被虫子爬满了,它们在大口大口咬啮着黍豆。
她心头痛得流血,家里的地不多,父兄去盐池采盐去了,田地就由她和弟弟们料理,试问哪一株粟豆她没浇过水?蝗虫啃食的不是庄稼,而是她们的心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