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范氏营寨东面也遭到了袭击,范吉射非但无法将外营的一师调过来,还得派王生过去稳住阵脚。
“来者一定是赵无恤,想必今夜是赵氏父子的诡计,如今只能尽力守住,分别将其攻势击溃,等到天明时,敌方的先手优势便会消失殆尽。”
王生走之前还献计道:“太公领兵之法,若敌军渡河前来进攻,不要在江河中迎击,而要乘他们部分已渡、部分未渡半渡时予以攻击,这样比较有利!”
于是范吉射便放了部分赵兵过来,然后再让范氏兵卒齐齐压上,围着渡河的数百赵兵厮杀搏斗,同时在岸上排兵布阵,防备赵兵分渡。
……
夜色中,矢来箭往,岸上、水中惨叫连连。时有范兵负伤退下,或是赵兵栽倒河里,他们流出的血似把水面染得更红了,火把熊熊,映亮两岸,在燎炬映照下,仿佛整条沁水都在燃烧……
赵兵在阳虎指挥下开始加速渡河,在部分范兵被佯攻调动去了上游后,双方数量上势均力敌。但范氏在岸上防守,赵军则是越河仰攻,河底有泥泞,走一步陷一个坑,他们没法冲锋,所以一时间处在了下风。
然而范氏兵卒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范吉射开始后悔搞什么半渡而击了,因为赵兵实在是勇悍得不可思议,放上来一个,站住了脚跟,就很难将他们逼退,这些人就像是渡河的兽群般前赴后继。
赵氏养了食客千余,其中有不少是游于各国的轻侠豪杰,赵鞅坦率的性格极对他们胃口,在郑龙带领下,这些食客组成了一支陷阵的敢死队,他们袒臂持剑,大呼:“为主尽忠,就在今日!”开始嗷嗷叫地朝对岸发动了自杀式的冲击。
郑龙一手持剑,一手持盾,淌水冲到岸上后,如虎入羊群,范兵竟不能挡。
他带的百名赵氏死士若论勇武或许不是最强的,却都心感赵鞅的知遇之恩,人人敢于拼杀。在岸上阻截他们的范兵也有不少出身朝歌剑宫,都是范禾培养的死士,拼命的劲头却远不如赵氏食客。
赵鞅此人极有人格魅力,他爱憎分明。出手大方,对食客们关怀备至,颇能得人誓死效忠。范吉射父子则为人小器,对手下人做不到推衣衣之。推食食之,许多人才都被埋没,所以范氏食客不如赵氏食客之勇。
加上赵氏在起用郑国人邓析改革家法后,制定了一套相对公平的赏罚之法,同时把赵无恤那套军功授田的法子借用了过来。在田宅的诱惑下,士卒人人尽力。范氏则赏罚不公,这些东西在平常看不出明显效果,时值死战,差距便瞬间体现出来了。
两边甲衣和兵刃相撞,血肉横飞,不断有人负伤倒下。但总体上是赵氏渐渐占优,靠着死士的拼杀,很快就把岸上的数百范兵逼退,清理出一大片空地。这是用生命和鲜血开辟出的登陆点!
机不可失,被堵在河中央的赵军颇受激励,纷纷开始冒死前进。尽管河中有水,河底泥泞,还有敌人居高临下射出的箭雨,但在盾牌手的抵御下,在臂张弩的反击下,千余赵兵硬是顶着敌人的箭雨,慢慢地走过了这长达百余步的死亡之路。
终于,持长兵的甲士们冲上了岸。抱团结阵。
靠前的是盾牌手,其次为戈矛手,再次为弓弩手,持剑的甲士和黑衣护卫在弓弩手左右。方阵开始齐齐迈进,想要为后续部队开辟更大的空间。
甲士举着盾牌前进,戈矛在盾后或啄或刺,弓手仰天射矢,弩手从盾牌的间隙瞄准对面的军吏,持剑的则砍斫妄图接近的敌人。赵氏方阵不亚于中行、魏两家。他们如一只青铜刺猬似的,逐步向前推进,每一寸每一尺的移动都会付出几条性命,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赵兵过去数年经历了几次大战,对手从戎狄到齐卫不一而足,应战经验要比范兵丰富。更何况强渡成功后,在这块局部的战场上,他们的兵力已占了上风。
战局,开始朝赵氏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