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求回答:“未曾,如今盗跖还在东山岛上,手下依旧有数钱之众,千余兵卒。”
“小司寇就不曾用兵剿灭之?”
盗跖是终结了孔子在中都之治的罪魁祸首,他不仅曾与孔子驳辩,手下群盗还曾伤及孔子,于是他被孔门弟子视为仇敌,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冉求解释道:“我与盗跖交兵过,却错失了将其斩杀的机会。他在溃败后一度降服,并随小司寇攻击齐、卫,最初或许是虚以委蛇,不过如今在赵氏大败齐人的威势下,已经不敢造次了,小司寇手里舟师不足,又遭了疫病,所以只能维持现状。”
公孺良不满地抱怨道:“古人言,除恶必尽,盗跖不去,鲁难未已啊!”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盗跖如今降又不降,反又未反,或是希望靠着帮助赵氏击齐的功绩,入赵氏为家臣。我看晋国中军佐也是这意思,传闻再过些天,盗跖便要登岸拜会赵卿,只希望他能离开鲁国。”
莽撞耿直的公孺良还是觉得就这么放过盗跖太过轻松了,他闻言后眼睛一亮:“既然如此,子有师兄统领郓城防务,莫不如乘柳下跖登岸时将其一举击杀,一面能为赵小司寇消除后患,也能替儒门报中都之怨。”
“这……”
冉求闻言面带犹豫,就他本人而言,他认为将盗跖彻底消灭后,赵无恤徕民之策的效果会好上许多,还能彻底消除后患,大野泽将成为一片舟舸通行的安全水域。
但作为一个性格谨慎之人,他凡事都会三思上一番,不会自作主张乱来。所以既然赵无恤无意诛杀盗跖,那他也只能将自己的敌视和不满咽回去,没有主君的命令,他不会轻动,哪怕孔子亲口要他动手,他也不会贸然行事。
冉求的性格里有谨慎也有应变,所以他在军、政上能活学活用,不会刻板地遵守孔子教授的东西,但因为心里一直极其尊敬夫子,所以也不会像宰予那样正面违抗忤逆。
他左思右想,正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时。一旁的孔子却叹了口气:“良,你就不要为难求了,为人私臣,而谋师事。是背主也。盗跖能平是鲁国之福,至于如何处置他,想来赵卿和小司寇自有打算,等见了面一问便知。”
因为季孙斯和叔孙州仇忌惮秦邑、须句、廪丘等偏北的地区会有疫病残余,所以这次盟会的地点便选在了未遭战事的郓城。如今他们已经进入郓城郊区,再行上半日,便能和赵卿父子会面了。
虽然劝止了公孺良的莽撞建议,但孔子心里却思量开了,他清楚盗跖之才,也听说过赵卿爱士养贤的名声,招揽亡命死士也不算意料外的事情。
可若这不是赵鞅的主意,而是赵无恤的打算呢?
治国,平天下,不同情境下。这两句话的意味也不同了,这位小君子可不是一个甘居人下的人!
从颠覆阳虎,夺取郓城,再到所谓的维新之政,最后是西鲁互保,图谋须句,招纳盗跖。孔子仿佛窥见了赵无恤隐藏在谦逊后的熊熊野心。
当年郑国人接纳了流亡的楚国太子建,谁知狼子野心的太子建竟然想勾结晋国图谋郑国,现如今,鲁国也要遇到相似的事情了么?
孔子最后决定了:“无论赵卿和赵氏君子意欲何为。我作为君上信任的大宗伯,即便赵氏强势,我也要学当年的郑子产!敢争贡赋,不辱使命。为鲁国守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