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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日清晨,晋国下宫。
赵无恤的冠礼已经确定是在今日,日期确定后,便要开始“戒宾”之仪:戒是告知、通报的意思,作为冠礼的主人,赵鞅提前三天通知新绛周边的卿大夫们,邀请他们届时前来观礼。
一般来说,受邀请的人除非是公开的仇家,否则辞谢一次后便会应许。地位更高的国君,范、知两家,赵鞅还得亲自上门邀请才行。
国君当然不会亲自来,只是派遣太史墨代他到场。
而另一方面,需要提前准备的仪式和服饰、礼器也在陆续筹备妥当。赵无恤提前三日回到了下宫,每日沐浴斋戒,以示虔诚庄敬。
冬至日鸡鸣刚过,在简单朴素的朝食过后,一身红衣的季嬴便长摆坠地,走入居室中,亲自为坐在大铜鉴前的赵无恤梳发,佩玉,更衣。
这本来是举冠者的母亲当做的事情,若是母亲已丧,则由姑姊代劳。
“你的发质差了许多,平日还是不肯用膏油保养么?”
少女纤细如葱的手指,拿着玉梳顺着赵无恤乌黑的头发滑下,一缕一缕梳理整齐。她发现相比一年前,无恤的发质有些枯萎,这是上次成乡血战,烟火燎烧的缘故,而且他脖颈上还多了一圈披甲时留下的茧。
季嬴不由得埋怨道:“作为卿族君子,指使手下人在前即可,你何必亲冒矢石?剑戈无眼,若是受了伤,那该如何是好?”
赵无恤恍然觉得,季嬴今天比往常更加,话多?
他故作轻松地一笑:“无恤定当牢记……”
季嬴手上动作很快,口中却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仿佛是在驱散心里的某种情绪:“对了,我听有位年过九旬老寺人说,今日无恤君子的冠礼,和你的曾祖父文子时一般热闹,可是赵氏几十年未见的盛会。”
我的曾祖父?这话说的奇怪,不也是你的曾祖父么?赵无恤任由她述说,只是默默听着。
季嬴开始如数家珍地报出今日到来的宾客姓名:“国君派太史墨观礼,声称要将此事记录于史简;范、知、韩、魏四卿家主亲至,宋国大司城乐伯在场,赵氏小宗也无一不至。而其余张、乐、籍等大夫都有前来……”
“吉时已到,请君子更衣,随下臣前往家庙!”就在此时。却传来了赵氏的礼官悠扬的声音。
季嬴持着玉梳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咬着嘴唇。话头一下子停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无恤看着铜鉴中,已经被梳理整齐的发鬟,觉得自己滑稽无比,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随即缓缓起身。
他也有话想单独对季嬴说,但如今周围都有侍女和有司盯着,而且头上这个搞怪的发鬟。无恤觉得自己肯定二得不行,画风被映衬得有些不对劲……
“好了,阿姊,今日应该高兴才对,待到冠礼之后,我,还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赵无恤轻轻捏了一下季嬴的手,留下了这句嘱咐后,便张开了双臂,任由侍女们趋行上前。为他穿上行冠专用,单薄而朴素的采衣。
随后,他在有司的引领下。离开了偏殿,前往今天冠礼举行的地点,赵氏家庙。
家庙,就是宗族后代为祖先立的庙,为亡魂建立的寄居所,岁初岁末和各种节庆祭祀祖先,并举行一些仪式的场所。
无恤蹬戎车,邮无正御,一路上他高昂着头。坦然面对沿途目光。赵氏的黑衣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目逆无恤,国人们则挤在必经之路两旁踮着脚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