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祁所说的季子挂剑,说的却是吴国贤公子季札的事迹。
季札第一次出使诸夏,路过吴国以北的徐国,徐君十分喜欢季札身上所佩的吴中宝剑,碍于礼节,却没有好意思说出来。虽然聪明的季札已经看出徐君意在宝剑,但是他还要出使鲁、晋等国。剑者,君子武备也,所以防身,无佩剑则失礼,所以就没有将剑送给徐君。
后来,季札出使结束,再南下回到徐国时,徐君已经死了。季札悲伤慨叹之余,又自解宝剑,将其挂在徐君墓前的槐树上。
他的随问道:“徐君不是都死了么,公子就算将剑留下,又有什么用呢?”季札说:“不是这样的,当初在我内心,其实已经决定要把这剑送给徐君了,怎能因为他死了而违背自己内心的诺言呢!”
诸夏卿大夫们听闻后,对季札的行事大加赞叹,后人则有言赞道:季子挂剑处,王侯尽北望!
乐祁这既是给赵、中行两人一个台阶下,又打了个拖延战,他也在暗示中行寅:徐子作为淮夷之君,尚且知礼守节,即使心有喜爱也不说出口。我作为出使你国的使节,你却在宫门前向我公然索要佩戴的玉玦,让我怎么去见你的国君?这件事情,还是以后再谈吧。
更深一层的含义则是:中行伯若想要这玉玦?等你死了以后,我可能会考虑考虑。
中行寅何等聪明之人,立刻了然,他脸上阴晴不定,咽下了怒气后,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乐伯之意,寅是明白了。”从此不再提及玉玦之事,只是心中暗恨不已。
韩不信和魏曼多也在旁劝解赵鞅,两位中军将佐的对持这才结束,但都偏过头去,不想再搭理对方。
就在这时候,又有两乘同样华美的驷马戎车从宾路上并行驶了过来,后方跟随的仪仗规格也超过了在场的四卿。他们所到之处,路上络绎不绝的晋国诸大夫车乘纷纷避让在一旁,众大夫连忙下车,朝戎车上两位黑衣高冠的卿士拱手垂拜。
在场五人放眼望去,姗姗来迟的正是晋国的一号二号人物,他们也只得下车迎接。
只见执政正卿、中军将范鞅垂垂老矣,车驾停下后,他拄着鸠杖,迈开优雅的步子朝五人走了过来,步履缓慢,却仍然给乐祁以巨大的压力和恐惧。
这一位,可是在晋国和天下的棋盘上活跃了整整六十年的不倒翁啊!
晋国次卿、中军佐知跞年近六旬,他守礼而缄默地走在范鞅后方数尺,看似低调从容,但乐祁也不敢小觑这位被称为“知狐”的政客。
老态龙钟的范鞅似笑非笑地接受四卿和乐祁行礼致意,看似慈祥无害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赵鞅看,仿佛前些日子在朝堂和外交场上的明争暗斗都已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