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一摆手笑道:“老祖宗放心,再不妨事!若是从前,我自然不敢轻狂,否则折腾的是我自己。可如今,咱家里有一位女神医在,又何须担忧?”
贾母闻言笑着点点头,目光扫了一圈,忽然奇道:“怎么东府的一个都没来?”
薛姨妈忙解释道:“派人去请了,可那边的女孩子和咱们不同,手里都管着重要的事。
白荷丫头至今还未回来,董丫头更是忙的没黑没白,人都找不到。
尤氏还没好利落,幼娘那孩子今儿正巧要练一炉丹药,言道非常重要,万万不敢耽搁,还求我谅解。
小吉祥和香菱则跟着她们师父修道习武,据说也到了要紧口了……
不过这些孩子都懂事,早早让人送来了寿礼,说来也有趣,每人还送双份,都替环哥儿又送了份,如此一来,我倒是多收了好多份!”
贾母闻言这才释然,只是转头看向贾环,道:“你还真会指派人,竟把她们一个个的都使唤的团团转,连吃个酒席的时间都没有。”
贾环呵呵笑道:“忙过这一段就好,等忙完这些日子,孙儿也请个东道,到时候,人就齐全了!老祖宗再看,比现在还要热闹的多!”
贾母这才满意,招呼着众人到前面入座。
薛姨妈又解释道:“本来是想在蘅芜苑里摆席,那里也凉快些。
不过三姑娘说,蘅芜苑靠在大山中,虽然阴凉,却不透风。
这么大伙人都聚在里面,一会儿就热了起来。
不若找个开阔透风还临水的地儿,如此一来,纵然热闹起来,也不虞闷热。
如此,宝丫头才跟着一起选,选到了这里。
只是扰了二姑娘的清净呢!”
“姨妈哪里话,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贾迎春红着脸,忙回道。
薛姨妈慈祥笑道:“怪道环哥儿这般亲近你,和善可亲,真是好姑娘。”
说的贾迎春有些撑不住了,红着脸低下头。
薛姨妈也不忘替她张罗的人,又夸赞贾探春道:“三姑娘也真真是出众,颇有大将之风,依我看,竟比凤丫头还能来事呢reads();。”
贾母笑着附和道:“我这些孙女中,唯独三丫头最为大气细致。
她又是环哥儿的亲姊,日后少不了一个好人家,门第比我家低的,我都不依呢!”
众人闻言一怔,不知怎么说到这了。
贾母却又岔开了话题,指着前面浅坡地上一张张高几,笑道:“这又是哪个的主意?我猜不会是三丫头的主意,也不是宝丫头的主意。”
贾探春笑道:“老太太了不得,这也能看出来。
那老太太何不再猜猜,这是哪个的主意?”
贾母笑道:“你素来疏阔大气,不会摆出这等小几。
宝丫头稳重规矩,也不爱这等新奇。
你林姐姐倒是能想到这一出,可她不爱管这些事,也不是她的主意。
嗯,我猜着了。
这是宝玉的主意吧?”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连连称是。
贾宝玉也在一旁欢喜笑道:“老祖宗猜的正着,正是我给三妹妹出的主意。
既没有外客,吃的东西就别定了样数了。
这个喜的那个不一定喜,这个不喜的旁个说不定就爱好。
索性就将谁素日爱吃的拣样儿做几样,也不要按桌席,每人跟前摆一张高几,各人爱吃的东西选一两样盛一个什锦攒心盒子里自取。
再自斟酒壶,岂不快哉别致?
我这般一提,三妹妹便应了。
大嫂子使人从缀锦阁取了高几出来,都是现成的,并不麻烦。”
贾母喜道:“这个主意极好,更自在。我就说宝玉最伶俐聪明……”
“哟哟哟!老祖宗,差不多行了啊!
您再夸二哥,回头孙儿找他干一仗!
到时候您就知道孙子里谁最能为了……”
贾环在一旁阴阳怪气道,满脸醋意。
贾母闻言大笑,伸手要来撕贾环的嘴,斥道:“你敢!”
附近的姊妹丫鬟们更是笑的不得了。
许多平日里只闻贾环大名,但并不熟悉的丫鬟们,陡然见到这一幕,无不瞠目结舌。
原来三魔王竟是这般的……
众人嬉笑玩闹了阵后,各自落座。
贾母坐在最高处,用锦被铺好了软榻,面前放着高几。
薛姨妈是客,她的位置比贾母稍微靠下一点,却也几乎平齐。
再往下便是贾宝玉、贾环并诸多姊妹们,外围则是诸多有头脸的丫鬟们。
贾母先坐下后,对站在一旁服侍的贾探春、薛宝钗、贾迎春并李纨、娄氏道:“既然宝玉定了规矩,各自取各自用,酒也是自斟,你们就不用在这立规矩了,都坐下,趁姨妈生儿,也歇口气,轻快轻快reads();。”
薛姨妈也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
贾探春等人还要服侍,贾母只是不许,无法,只有各自落座了。
贾母身边仅留了一个鸳鸯,不过贾环打抱不平,让人把鸳鸯的高几放在了贾母下头一点。
惹的众人耻笑不已,贾环自然浑然不觉……
待各自落座后,贾母的目光却先落在了与李纨并靠在一起的娄氏身上,笑道:“娄氏,菌哥儿这孩子昨夜我也见了,是个好孩子,和兰哥儿一般,愈发有出息了。
看起来,他倒是个有眼力的,知道跟着他三叔,口口声声日后要给他三叔做马弁。
以后,自有他的前程。
这样很好,你也可以轻快了。”
娄氏闻言,忽然只觉得一股辛酸涌上鼻腔,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说起来,她今年也不过将将才二十五六,和李纨一般年纪,也生的颜色极好。
和李纨并坐在一起,看起来竟比李纨还要鲜亮些。
然而她的日子却远比李纨要难的多。
寡妇失业的,拉扯着贾菌到今天,何其难熬?
谁曾想,只因贾菌与贾兰要好之故,竟入了贾环的眼,知道了他家难过,就顺带着帮衬了些。
对贾环而言只是顺带,却让这双寡母幼子熬过了最难的一关。
到如今,贾菌愈发长进,娄氏也当真如同再生一般,轻快了许多。
念及此,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不过她是刚强的,不愿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惹人嫌。
李纨刚一劝她,她就立马用素色帕子擦干了眼泪,赔笑道:“风迷了眼,让老太太笑话了。”
贾母见之却愈发喜欢她,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