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何笑笑,笑口常开的笑。
我妈妈叫何叶,荷叶的叶。
妈妈觉得人的名字很重要。
她叫何叶,所以命如荷叶浮萍,苦不堪言。
她希望我能和她不一样,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妈妈没念过书,认识的字很少。
她无知,笨拙,像被快速发展的时代淘汰下来的旧物。
她只知道,能每天笑呵呵的人,一定是幸运的人。
可她不知道,人的命运根本不受名字影响。
人的命运,也许从出生那天起就已经注定。
就像妈妈,出生在落后偏僻的深山,顺势拥有一对重男轻女的父母。
所以她即使勤快乖巧,年轻时长得又漂亮,可还是无可避免的,因为弟弟的学费,被卖给了旁人做媳妇。
弟弟拿着学费去了大城市读书。
她背着赔钱货的名声,从一个昏暗破旧的房子,被困守到另一个昏暗的房子。
所谓嫁人,于十八岁的妈妈来说,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干活,换到另一个地方干活。
鸡鸭还是要喂,牛羊还是要放,地里的粮食也还是要收。
该挨的骂挨的打,也还是一样不少。
直到妈妈有了我。
直到因为种地收益太少,她跟她嫁的男人一起进城打工。
进城后,生活还是一样的辛苦,挣得是多了些,可她男人也染上了赌瘾。
我小时最多的记忆,就是妈妈背着我大街小巷的游走,想办法接点零活做。
再多的记忆,就是我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回家要钱,如果不给,他就把妈妈摁在地上摔打。
小时候的我想不明白。
爸爸力气那么大,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倒我和妈妈两个,他可以掰开妈妈的手指,拿走我们全部的钱。
那他为什么不能去干活呢?
妈妈背水泥很吃力,妈妈拉不动上坡的车子,妈妈常常因为是个女人,被找零活的老板嫌弃,爸爸这么大的力气,为什么他不去干活?为什么要留着力气打妈妈?
小时候的我想不明白。
但妈妈却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她生长的环境告诉她,她遭受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男人打女人是正常的,女人辛苦操劳是正常的,女人独自带着孩子也是正常的。
她像是从诞生就泡在墨水里的海绵。
她并不觉得这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