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官员弹劾也就罢了,方大人可是方霄决的父亲,这不是变相在向圣上说方霄决不孝吗?”裴清光眉头紧锁,当今朝廷崇尚孝道,在朝为官的父子就算有不合也会装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像方大人这样的父亲算得上是本朝独一份的奇葩。
“不仅如此,”陈君梦眉眼间也满是真切的担忧,“我听说方大人还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儿子,正准备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裴清光常年游于山野,对朝中事知之甚少,只得将目光投向孟流景,孟流景垂眸思索片刻,沉声道:“他这是不打算给自己亲儿子留活路了。”
“正是如此,可小方大人不应如此。”陈君梦无奈叹息,“我自幼倾慕于他,议亲后更是对他诸多关注,也听了不少关于他的消息,小方大人身在大理寺,又在一个与寻常百姓交集不多的位子上,但百姓们提起他都是好评不断,哪里遭了灾,小方大人从不吝啬,倾囊相助,哪户穷苦人家出了事,往方家后门一跪,小方大人定会帮上一把,这样一个好人,值得一个好结局的。”
孟流景和陈君梦的话听得裴清光云里雾里,心里难免急切:“听你们这意思,怎么像是盖棺定论了?方霄决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引子已经点燃,如今不过是时间问题,”孟流景原本对朝堂之事也并不了解,认识方霄决后才找修梧打听过一二,但仅这一二,也足以意识到方霄决如今的如履薄冰,“方大人在朝中地位显赫,方霄决又是个有口皆碑的良臣,以皇帝敏感多疑的性子,只怕早已开始忌惮方家,偏偏方大人还想往朝中再塞个‘儿子’,凭圣上心性如何忍得。”
“你的意思是,如果方大人过继来的儿子想要入朝为官,需得献祭方霄决?”裴清光隐隐理解了眼下两人的担忧。
“正是如此,”陈君梦赞赏地点点头,继续补充道,“方大人为官多年,党羽范围之广难以计量,如焊在朝中的一根铁钉,而小方大人为人刚正,从不参与朝中拉帮结派之事,若方家只能有一人继续留在朝廷,圣上只会选择留下方大人。”
“方大人野心昭然若揭,圣上岂会不知。”裴清光想不通。
“可方大人这些年也算是恪尽职守,从未出现纰漏,对于这样一个老臣,圣上若是对他下手,只怕会寒了朝臣的心。”朝堂之事错综复杂,陈君梦身在闺阁,如今也只能努力回忆父亲偶尔谈及的政事,拼凑出如今的风云局势。
孟流景冷不丁开口:“皇帝想如何处理方霄决?”
方霄决声名在外,无论是当年科举的成绩还是为官后的作风都挑不出错处,同样也是个不好解决的难题。
陈君梦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望向裴清光,欲言又止。
裴清光隐约明白陈君梦扭捏的缘由,也猜到了圣上的处置方法,却还是不得不再向陈君梦解释一遍,以得到笃定的答案:“我与方霄决并无男女之情,但说无妨。”
陈君梦讶异地抬眸望向裴清光,沉默半晌后,感叹道:“娘子聪慧。”
裴清光无奈:“聪慧实在算不上,只是留给他的路的确不多了。”
“圣上毕竟惜才,当年小方大人考取功名,尽管方大人已是在朝中呼风唤雨的角色,圣上还是亲自点了小方大人入朝为官,所以这次,圣上也是给小方大人想好了出路的,”陈君梦顿了顿,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圣上有意将四公主许配给小方大人。”
裴清光早已料到这个结局,但亲耳听到后还是难免失落,尽管萦风嘴上说着不在乎,可身为挚友的她始终明白萦风的遗憾。
但真正让她感到痛心的,是方霄决的凌云壮志。
“我朝铁律,驸马不得入朝为官,圣上此举虽保全了方家的体面,却还是断了方霄决的理想和抱负。”裴清光实在不愿想象一心为国为民的方霄决远离朝堂壮志难酬的画面,只一瞬便足矣被少年人的热血灼伤,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陈君梦初初提到的那句“值得一个好结局”是何意义,方霄决的结局不应如此。
孟流景亦是惆怅,他不想懂方霄决古板固执的念头,不想明白他的理想抱负,他只是觉得酒馆里不能没有方霄决这个时不时就来忙前忙后的跑堂,才不是什么不愿看朋友的理想落空,热血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