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奚祉长身玉立,面前金丝木桌上的压着张宣纸,修长的指骨间的羊毫半浸朱砂,他微微侧腕,在芙蓉花瓣外侧上部略点胭脂红,漆黑的眼带笑,“是该期待。”
话到这里,两人都没声了,元知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在扶手上,静静等着他的下文,而迟奚祉似乎不太在意,心思都放在面前的《芙蓉图》上,他换了只狼毫,沾着金粉。
案桌上倾撒进不少的春光,聚在砚台上,金粉被笔尖搅动,晕开粼粼波光,借着自然的阳春,狼毫略微沾了些色彩,迟奚祉聚精垂眸,在叶片上勾勒层细细的金边。
他的站姿清贵,微微收着袖口,稍弯着腰,提笔稳当且随意,不紧不慢地将翻卷辗转的绿叶一一封线。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迟奚祉搁笔,待墨迹稍干时,他掀起薄薄的眼皮,好整以暇地看向不远处的女子。
元知酌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在想迟奚祉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会真的就想要让她继续不明不白地跟在他身边吧?
她断不能这样。
猛然,一道不可忽视、异常锐利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对上去的瞬间,她眸底的情绪还来不及收敛。
迟奚祉将拢起的衣摆放下,拿起一侧的手帕擦拭着长指上不存在的颜料,漫不经心的凤眸里多了抹深长的笑意。
元知酌看向他第一眼,往日雾水含烟的杏花眸失了两分柔情,泛着淡淡绯色的眼尾也变得浓艳稠丽。
眼帘抬起时,瞳仁似幽潭,不加掩饰的虚荣贪婪,又薄凉精明,像是一把藏在精美刀鞘下的短刃,初初见世就开始步步为营。
他的小芙蓉对他,似乎野心大过真心。
迟奚祉短促地轻笑了声,须臾便先低下头,似乎在装作没看见,他仔细地擦着指缝,被手帕打湿的玛瑙花戒变得冰凉,透进皮肤里,像是隆冬掉下来的雪酥落在了他的指尾。
顷刻后,漏刻传出一声碎响,迟奚祉方才再次抬头,只见对面女子轻蹙纤眉,脸上只余凉薄,一副生人勿近的“臭脸”,偏偏她不施粉黛的脸靥上还有些病态的白。
她这身子容不得半分懈怠,孟春时节昼夜温差大,早上穿袄袍,中午就只需一件单衣,到晚上却得燃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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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日午时饭后,元知酌在御花园的一处小憩,春凉来得匆忙,等她人意识到冷的时候,太医就从太医院往鸾禧宫赶了。
迟奚祉放下手里的湿帕,才迟迟答道:“告期已定,半月后元府的人会来接你回去,次日便是大典,不过在此之前,朕的皇后应该先养好身子,若还是扶风弱柳之势,朕虑无延后(考虑要不要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