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着统一样式衣服的小厮小心翼翼地抬着个东西,被红布盖着看不清楚,旁边跟着个穿着皂衣的衙役,后边是几个吹着唢呐的乐师,吹的啥东西嘉令不懂,倒觉得怪喜庆。
唢呐音高,穿透力又强,去到哪里都是先声夺人,大奉没什么娱乐活动,恰好前几日刚刚抢收完,村里家家户户闲得没事干,竟有一大半都跟在那几人身边,热热闹闹就往村头来。
嘉令不想去凑这热闹,背着包袱打算绕路,有村里人却眼尖地发现了她,:“那不是小周大夫嘛?干嘛去?诶——别走啊!”
衙役手里拿了封信,手上没别的东西,听到嘉令名字后便像阵风一样就跑到了她跟前,脸上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笑盈盈的。
“是小周大夫吗?”
“啊,正是。”
嘉令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见衙役递过来一封信。
“于老爷让小的捎带给您的。”
几个小厮也终于扛着那东西到了嘉令旁边,当头那个整了整神色,冲嘉令笑道:
“县令大人听闻您那日救人的义举后连连夸赞,说您临危不惧,妙手回春,堪为淼阳医者之表率,今日特意让我们送上他亲手题的匾来,要给您好好挣挣脸面呢!”
村里的一群人也围了过来,花妞娘笑着高声道:
“小周大夫快些把这红布揭开,也好让我们瞻仰瞻仰县令大人的墨宝啊!”
嘉令先前还不懂于父搞这一出是为何,现下却转过弯来了,于父没有压着那个于家表兄与她道歉,她原以为是忘了,现在看来是准备用这事来抵呢。
想通这一关节,她不由也跟着笑,顺水推舟,没再啰嗦什么,大手一挥,红布底下的八个大字就露了出来——仁心仁术,大医精诚!
周围人轰的一声欢呼起来,那衙役趁机凑到了嘉令跟前道:
“于二公子说了,让您有什么事就告诉他,”
瞟了眼周围雀跃的人群,那衙役又道:“他还给您备了些东西,待会儿跟着草药一起送过来,乡野之地,您仔细着点。”
嘉令惊讶,想到昨日看见的,男子之中少有的,妍若春花的一张脸,未曾想到原是这般细心,点点头道:
“我省得了,多谢您,还请您替我跟二公子道声谢。”
那衙役连连摆手:“周大夫说的是什么话,都是我们本分的事,以后您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只管知会一声。”
嘉令笑了笑,并没有把这话当真。
于家的东西没过多久也就到了,全用箱子装好,一个个整整齐齐地被俞府小厮从马车上搬下来,有那不长眼的人想揭开箱子看一看,被一同跟来的夏禾打掉了手:
“放肆!这些都是于府送给周大夫的谢礼,岂是你们随便能碰的?!”
她转头对着嘉令又是和风细雨:“老太太这几日一直念叨着想念周大夫得紧,您若是得空,不妨常到俞府坐坐。”
嘉令对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也很有好感,忙道:
“辛苦老太太挂念,我这几日抽不开身,待过几日事了一定去府上探望老太太。”
夏禾又对她嘉令一笑,福了福身便带着人离去。
村里人围在一旁,看她和于府丫鬟说话,又听那人是于府老太太身边常带着的大丫头,可见其对嘉令之爱重,打量她的眼神也不由变了,平日里时常挤兑嘉令的几个妇人也不敢再说话,看起来老实了许多。
嘉令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欲望,她如何不知于家今日弄这一手的缘由。
孤女,年轻的孤女,又是外姓人,哪怕得到了村里里正的首肯,也天然是被狩猎的对象,于家这次先是扯县令的大旗,后又表明了于老太太对她的看重,那些宵小之辈若是想动手,也得先掂量掂量几分。
农村并非只有田园风光,相反,因为生产资料的匮乏,这里的人天然会更多几分兽性,若是于府今天没有对他表露出亲近之意,就算给了嘉令大批钱财,她也肯定是守不住的。
嘉令笑着摇摇头,不愧是祖上出过大员的人家,仅这细腻心思,便是常人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