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已经沐浴洗漱,身上衣物焕然一新的于父走进来。
嘉令连忙起身,有些蹩脚地同他行礼:“于老爷。”
于父赶忙上前一步,止住了嘉令的动作,蓄着美髯的中年大叔看着很是文质彬彬,言辞也妥帖得体:
“周姑娘乃是我母亲的救命恩人,何必如此多礼。”
嘉令心下一哂,这一会儿子便连她姓甚名谁都给打探清楚了。
几人又聊了会儿闲话,待到一盏茶见底,于父轻轻咳了一声,三个丫鬟走进正厅,手上各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整整齐齐码着银锭。
嘉令精神一震,来了来了!终于来了!狗血又俗套的报恩环节!
“周姑娘,”于父笑着开口,声音在嘉令耳中如天籁般动听,“如此大恩本不该用如此黄白之物来报,然于家现下家道中落,别的没有,只这俗物最多,还请周姑娘见谅。”
嘉令已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盯着那亮晶晶的俗物眼睛发直,嘴角留下了幸福的眼泪,碍于形象还要假做推辞:
“于老爷说的是哪里的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谢礼我哪里能要……”
于父看她那样子心底好笑,又继续劝道:“孔子曾云,取其金则无损于行,若是周姑娘今日不收下这谢礼,只怕往后百姓也不敢再随便救人了。”
……
两人你来我往了一阵,最终以嘉令“被迫”收下谢礼而告终。
自始至终,嘉令没有再提先前差点被于家表兄掌掴一事,于父也好似忘记了此事一般,绝口不提令其同嘉令道歉。
假意留嘉令用饭被拒绝后,于父很是体贴地让府中派了一辆马车把嘉令送到镇外,待得嘉令上了花妞爷的牛车才与她分别。
花妞爷早已等候嘉令许久,看到嘉令从装潢华贵的马车上下来时也没有多问什么,直到两人启程回村时才有些犹豫地问她:
“小周大夫……与于家人相熟?”
嘉令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这位老汉,道:
“花妞爷您认识这于家?”
老人略思索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
“于家的车徽……这淼阳(县)无人不识啊……”
老车夫看着不起眼,但因着拉车的关系,周边的村落、城镇,甚至是淼阳县城都是去过的,三教九流的人接触多了,知晓的自然也就较旁人多上许多。
他细细地跟嘉令说道,嘉令便津津有味地听,于家的消息这才大概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与她猜想得一样,于家来历并不简单。
于家祖父曾乃是三朝元老,极受倚重,于父曾任前太子太傅,十年前前太子落马去世后不久,今上即位,于父便因言获罪,于氏一族受牵连皆被逐出京城,但因其祖上到底是三朝元老的亲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来到淼阳也称得上是一方望族。
更何况之后于父续弦,娶了张贵妃庶出妹妹为妻,今上有意重新起复于父,于氏现下虽然还在淼阳,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返京的日子已经不远。
嘉令把今日阴差阳错救了于家老太太的事同花妞爷说了说,隐去了几百两的谢礼一事没提,不是她小人之心,实在是财帛动人心,人性这么脆弱的东西,她不敢去赌。
花妞爷听她说完却觉得这是好事,嘉令来到秀水村已经不少时日,名声却传得不算开,仅局限在秀水村里小打小闹,若是这次能借着于家老太太一事把名头传出去,才算是彻底站稳脚跟。
老车夫一边砸吧着旱烟一边安慰嘉令:
“小周大夫,您到底有几分本事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凭您的手艺,别说一个庆来镇,就是淼阳县城也是去得的!”
嘉令闻言只能苦笑,装了满肚子的现代医学知识又能怎么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说别的,就她家里放着的那些个大宝贝,她也用不了。
不过花妞爷的话给她提了个醒,现代的各种合成药、疫苗她没法弄,抗生素还有消毒的酒精之类却是可以下一下功夫的,不说在古代,哪怕是现代,这些玩意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呢。
嘉令打定了主意要弄消毒酒精,至于抗生素,她打算从最简单的大蒜素开始着手,只是这两样东西的制备都得经过蒸馏,大奉朝也不知有没有蒸馏器这玩意,于家给的银子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嘉令打算过几日再去庆来镇看看。
第二日一早,嘉令收拾好东西,刚把小院门栓拉上,就听见远处有人吹吹打打的往这边来,她没怎么在意,以为是哪户人家有啥好事,却听那动静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