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层次

回家上班 作家林特特 3330 字 2个月前

“不管甜甜像谁,你要管,必须管!”朗琴咳嗽一下,回避陈晴的眼神,字字落地有声。

“管,肯定管。”陈雨答应得痛快。一方面,她把朗因和陈晴发疯的状态都复习了一遍,她同意婆婆的意见,不干涉,甜甜就是朗因+姐姐的结合体,那太可怕了,都是三十多岁的大宝宝。不干涉,甜甜老了就是婆婆现在这模样,一辈子是公主,这句,她忍住没说。另一方面,这段时间,甜甜毕竟是爷爷奶奶带,麻烦了人家,还不让人家说说吗?就像那些年她拉来的投资,钱都出了,还不让人挑挑毛病,提提要求?

请问,公公婆婆能给陈雨什么投资?不是资金的资,是资助的资,身体力行的资助。去稻香村买牛舌饼时,陈雨还奢望过,待会儿,好好和公公婆婆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二老再帮一段时间的忙,即接送,再过几天,甜甜即将成为光荣的一年级小学生,小学是朗因单位对口的,坐地铁要七八站路呢,加上两边走去地铁口的时间,来回总要俩小时。

冲进稻香村前,李大夫的助手联系了她。妈妈的放疗一周五次,一个疗程五个礼拜,听李大夫的安排,最快下周开始,最晚也不会太晚。她要腾出手,在姐夫不在的情况下,全力伺候妈妈。如果没人帮忙接送甜甜,很难想象,所有事如何全部周全。靠朗因?朗因的命像卖给了单位,靠朗因?朗因酱油瓶倒了都不扶,牙膏用过一次就找不到盖子了,他即便有心伺候,能力也不逮……

陈雨知道和婆婆之间有难以修补的裂痕,可是努力努力呢?人都有老的时候,婆婆就没想过,她以后病了,谁送去医院,谁出钱,谁运筹帷幄,和医生共同决定手术方案?

经妈妈一病,陈雨对手术流程、医院手续全跑了一遍,她感觉,治疗就像项目,主事人就像项目经理,要迅速吸收,迅速消化,迅速判断,迅速决定,一盘散沙似的治病,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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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这些话还没说出口,点到位,朗琴层次分明的谈话,属于第二层次的来了,直接摧毁了陈雨的奢望。

第二层次的第一小分层,是钱。

朗琴想和陈雨算账,湿头发全干了,捂在后脑勺那儿,热得慌,朗琴撩了一下,把左边的头发全拨到右边,搭在肩膀上,像放一把旧拖把。她发际线那儿的头发发根是白的,看得出,她常年染发。

“小雨。”朗琴见陈雨答应好好管教甜甜,心下满意,言谈间省掉姓。

“哎,我听着呢,妈。”陈雨敏感地也换了称呼,她还抱着好好说说的想法,她把海魂衫的袖子往上提提,在两边肩头堆成堆,双手十指交叉。

朗琴看不惯陈雨这种小混混式的打扮,讲正事前,插播了对陈雨的建议,“小雨,我们这样的人家,走出去的姑娘,要穿得大大方方。”她把右边的头发又全部摞在左肩膀上,“出门要穿有腰带的连衣裙,不能露胳膊,不能露膝盖,T恤、牛仔裤都是民工穿的。”

“我们这行就叫新闻民工。”陈雨不觉得自己穿得不大方,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心里却有个声音冒出来,“还不知道能干几天”。

朗琴话不投机半句多,回到正题。正题是揪住甜甜对抗她时,反复冒出的那句话,“你天天给甜甜灌输什么观念?‘我妈妈是家里挣钱最多的’,这是一个女人该说的话吗?把丈夫的自尊放什么位置了?再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不需要小女孩子在外面抛头露面挣钱的,凡事都谈钱,俗不俗?”

陈雨还是年轻和天真啊,做不到城府深,做不到直奔目的,主要是朗因又准确踩到她的痛点。

打嫁给朗因那天起,陈雨就被公公婆婆灌输,不管在外面什么样,回家都要给老爷们打洗脚水的观念。别看公公婆婆都在大学里工作,公公还是个硕士研究生导师,人的三观和受的教育有时是统一的,有时是矛盾的,有时竟毫无关系。

他们当年对朗因和陈雨婚事能首肯,源于陈雨清清白白的身家,可以炫耀的学历、职业、单位,家庭背景也不错。他们后来对陈雨实非良配的判断,源于陈雨的事业心,她始终比朗因高的收入,她的不驯服,他们眼中的不驯服;不会伺候人,不能凡事以丈夫为先、为重。

你强,就是你作为女人的原罪。你强,你必须感到抱歉。

“不需要女孩子挣钱,朗因又是死工资,柴米油盐,水电煤气,谁来付?”最近花钱如流水如流血水的陈雨被婆婆的逻辑弄乱。

“就算你挣得多,也不能让孩子知道你比她爸强。”朗琴的话震地有声。

“为什么?\"陈雨奇了怪了。

“朗因会自卑,他在单位多累啊,回家还要受委屈。”朗琴明白陈雨最近是软弱期,有求于她,太适合敲打了。

好吧,闭嘴,为了腾挪时间,为了争取资助。

朗琴的第二层次的第二分层开始了,还是钱。

郎琴先是提起隔壁阿勇家,老人看孩子,亲家每个月给四千块工资的闲话。“也是,保姆也得这个数,耽误的时间、精力不是钱,不值钱吗?”

陈雨反应快,马上指出邻居家特殊的家庭结构,“阿勇爷爷娶的是后奶奶,带孙子不方便,姥姥姥爷带,情理之中。再说,那不是爷爷奶奶给姥姥姥爷发工资吗?”

一句反问把朗琴顶了回去,她举错例子砸了自己的脚,难道她要主动结算这些年亲家母陆援朝带孩子的辛苦钱吗?

这个话题过,进入下个议题。

朗琴离开饭桌一会儿,从里屋卧室的床头柜里取出一件东西。陈雨以为还是那架拿锤子砸坏的电话座机,熟料是一个带锁的日记本。

朗琴找到她的老花镜戴上,哗啦啦解锁,扑啦啦翻页,有的放过,有的叠起,有的拿笔画圈,她做出标记,推到陈雨面前,想想又拿回来,摆在桌子中央,她探着身子招呼陈雨看日记本,她想逐条为陈雨解释。

朗琴脸上还挂着眼镜,却把眼镜往鼻梁下方推了推,陈雨不清楚婆婆要干嘛,婆婆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小姚”,她起开,又把日记本往陈雨那放,她说,“陈雨,你先看。”

朗琴握着手机往信号更好的阳台处走,她和小姚去讨论精绝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