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尽管强忍着,但仍旧忍不住用阴沉的嗓音道:“蔡国公,你此举可真是……早有预谋啊。”
张周道:“谢阁老的批评,在下记住了,只是有些事很难在这里讲清楚,很多事也想等时间来证明。也请谢阁老给在下,给那些为朝廷做事的人,一点宽容和豁达,毕竟所能遭遇到的阻力不但是朝堂,还有各级官府的方方面面,都难啊。”
谢迁这次没有再接茬。
朱祐樘道:“既然这件事已经查明,是因为永平府地方上有跟外夷勾连,出卖朝廷机密,才导致事态严重。还因为地方上有人意图袭击锦衣卫等官差,虽然被小题大做了,但总体并无大的偏差,牟斌有督导属下不严的罪过,便罚奉半年吧。”
“谢陛下隆恩。”牟斌继续磕头。
牟斌反正也看明白了,今天他就负责当个摆设,或者说把自己当成一件货物,任由那些大佬就他的事去讨价还价就行了,至于原则、立场、是非等等,那都不是他应该所考虑的事情。
其实他一早也就看出来,文臣针对他,不过是想针对他背后的张周,他从来都不是文臣眼中钉里最尖锐的那颗。
因为换了任何一个锦衣卫指挥使,都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
而他之前在文臣中一向风评还不错,毕竟弘治朝也是厂卫最消停的时期。
朱祐樘道:“那诸位卿家,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眼下,朱祐樘就是要针对参劾牟斌的那群言官了。
张周道:“臣认为,此事还需严查,不应只由东厂和锦衣卫全盘负责,也应有法司等参与其中,以此来彰显并无暗箱操作之意,且因涉及到锦衣卫,锦衣卫在此事上,也当做更多的回避。”
“有理。”朱祐樘道,“那就由大理寺牵头,带人去地方上查个清楚。不过一切都由秉宽你来斟酌,不是朕非要偏信,只是有关火器铸造等事,只有秉宽一人最为清楚,诸位卿家以为呢?”
刘健走出来道:“老臣附议。”
这句附议,等于说刘健代表了文臣主动撤出这件事的争端,也是刘健审时度势之后做出的决断。
相比于刘健的“豁达”,反而是那群有死谏之名的言官对此更加不服气。
明明还没跟张周好好论论,只是被张周拿什么火器铸造的机密外泄,就给搪塞过去……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就这么便放弃了我们文臣的原则?
一个把地方上搅乱的锦衣卫指挥使,就这么便涉险过关?凭什么?
天理何在?
“李璋。”朱祐樘突然朝旁边看一眼。
李璋也是一怔,这才走出来道:“奴婢在。”
显然李璋在这件事上,也从当事人变成了“旁观者”,且还是很懵逼的那个。
他也在琢磨,先前不是跟蔡国公说得好好的,以五万两来换取锦衣卫的退让,然后给大臣彰显出“皆大欢喜”的姿态,让大臣看到张周、锦衣卫跟地方势力的和解?然后让文臣挑不出毛病?
这为什么……
却变成了,事还没结束,甚至还要继续往下查?
朱祐樘道:“你协同好查办此案,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蔡国公就是了。涉案的一切事情,你只需要转述秉宽的意见,再听他号令查办清楚……至于旁的……朕也不说什么,你自己掂量吧。”
“遵旨。”
李璋拿出他惯有的谨慎态度,呈现出的是毕恭毕敬,这会让跟他不熟悉与他接触不多的文臣武勋认为,他是那种深藏不露的阴谋家。
能在李荣死后,快速上位接替一个德高望重老太监职位的人物,任何大臣都不能把他当成好相与的。
李璋也不自然往张周那边瞅一眼。
他似乎明白了李荣为什么会被累死,不但是因为身体的疲累,还应该是因为心理上的筋疲力竭,明明是给皇帝做事,却要牵扯到朝斗,还要给张周做好善后的事情,不能把责任归到张周身上……
李璋心里也在琢磨,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计。
……
……
朝议结束。
张周在这次的朝议上,虽说不上是大获全胜,但基本也是所向披靡。
朝议结束后,张周随着大臣一起出宫门,张懋便带着一众都督府的武勋过来给张周“道贺”。
“秉宽,恭喜了,你深得陛下信任,还能做成大事,看来以后大明是缺了你不可,我等可都要仰仗于你啊。”张懋一脸恭维的神态,就好像是在跟张周邀功。
眼神中夹杂着一种“要不是朝堂上我帮你,你还不好下台”的神色,似是想跟张周分享成功的喜悦。
张周道:“都是尽力办事,谁都不可或缺,但缺了谁也都一样。不敢自傲,更因为,有些事我自己也没办好,让诸位臣僚都有了些许误会。”
说话之间,林瀚正往张周这边走过来。
突然听到张周的话,林瀚还以为这话是在针对他,不过在发现张周侧目看过去时,林瀚也就没什么避讳的,径直走在张周身前来。
在林瀚身后,还跟着通政使沈禄。
这都是朝堂文臣势力中,比较倾向于张周一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