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就在这么言笑之间,把秦纮调度出兵的事给定下来。
张周也在想,你这不是信任他,简直是在利用他,趁着秦纮致仕还乡之前拼命榨干他身上的剩余价值。
之前朱晖是领兵进河套,近乎是颗粒无收,而现在鞑靼人全面收缩北迁,这会再整巡防出兵,也不太可能有什么战果出现,这就导致一个结果,最后坑的还是秦纮。
很可能,秦纮要「晚节不保」。
此消息很快就由李荣亲自前往内阁值房,将此消息告知于内阁三人。
「陛下之意,乃是为彰显大明的军威,此战规模不会太大,调动兵马也是以各地兵马的实际能力为限,不会跨镇调兵,出兵之势也不局限于河套等处,包括辽东在内各线出兵。」
李荣绝口不提这是朱祐樘跟张周商议的结果。
但就算不说,内阁三人早就认定,这是张周挑唆皇帝穷兵黩武的体现。
朝中传统文臣会想,不打仗,凭啥让皇帝对你继续保持信任?所以都是你张秉宽在背后搞鬼,把我们这位仁爱孝义从来不与人争的皇帝,给教唆成一门心思搞扩张的武宗了。
谢迁听了,在旁笑着问道:「那不成了打草谷?」
李荣一怔,道:「也可以如此理解,三位阁老也应该知晓,这草原上最肥沃的草场都在南边,而漠北等处到了冬天都是冰天雪地,牧民和牲口难以生存,陛下就是想把鞑靼人往漠北驱赶。」
李东阳道:「恐怕不容易。」
李荣笑道:「一时之间自然不易,但有志者事竟成,如今大明跟外夷之间的交锋,已经全面占据优势,若是不趁现在把鞑靼人往北边赶,这不就算是错失良机了?」
刘健道:「出兵之事关乎到边镇的军民利益,此事是否应当放到朝堂上去商议?兵部那边,是否也应当出具详细的计划,以供朝廷上下来参详?」
「三位阁老,如果连各边镇的巡兵等事,都要拿到朝堂上去商议,是不是也算是给各镇兵马制约了?其实陛下的意思,各镇以实际能力来出兵,并不奢求在此战中一定有什么大捷之类的战果,只要求彰显军士的威风之气,若是哪处边镇的确无能力出兵,陛下也是不会强求的。」
「陛下虽以秦老部堂为主帅,但他也并不会离开延绥,各镇人马还是要受各镇的总制、巡抚和总兵官等调遣,若是三位阁老觉得此战可能会劳民伤财的话,那以咱家想来,各镇应该也不会为了攀比,做力所不及之事吧?」
李荣的话看起来是在为朱祐樘此种战略说项,表明此事有极高的合理性。
但内阁三人马上听出一些苗头来。
各镇自己出兵,那至于奉诏不奉诏的,就看各镇自己的选择,大概像秦纮、王守仁这两个总制级别的,必须是要奉诏,但再下面的巡抚在、总兵什么的,在执行军令上就有极大的灵活性。
你们传统文臣不是一向标榜人脉广泛吗?
那就让你们的人不出兵或者少出兵,对边镇的军民民生的影响降到最低,机会也给你们了,别说当皇帝的就完全不顾你们的想法,有本事自己运作去。
李荣传达完皇帝的思想,便行离开。
随后李东阳也将李荣话语中的意思做了一定的分析,尤其是提到有关各镇执行的问题。
李东阳最后分析道:「宁夏刚经历一场鏖战,将士疲敝,且新任巡抚尚未到任,自然不会出兵。甘肃、固原等处,调兵困难,至于蓟州和辽东,靠近京畿且在外兀良哈等部族以势弱,暂无出兵之必要。」
谢迁笑道:「那如此说来,出兵的重点,就放在了延绥和宣大三镇?」
「嗯。」李东阳点头。
谢迁道:「最近王伯安一直跟朝廷讨要钱粮,在上奏中多次为本地将士的待遇等事而诉苦,若是能说动他不出兵或少出兵,那这一战,就是只有上命,而下难遵了。」
李东阳道:「宣大一线出兵,本就会集中在大同,其势在靠近威宁海,但如今威宁海等处已无鞑靼牧民活动迹象,只要王伯安是正常巡兵到威宁海,陛下必不会挑剔。」
「那感情好,最后就是白闹腾一场!哈哈。」
谢迁听了李东阳的分析,不管这事是皇帝决定的,还是张周的主意,各镇的出兵都是一场「闹剧」。
有的地方实在没能力出兵,而有能力出兵的地方外面又没***,而现在各镇为了自己的利益都在争钱粮,朝廷调拨给西北的钱粮始终是有限的,能保证大同的将士吃饱穿暖有钱花,别的地方就要过穷日子。
在这种时候,谁会为了一场本来就不会得到什么军功的战事,而去拼命呢?
把自己的家底拼掉了,恐怕这个冬天都过不去。
还是跟以往那样,守在关隘之中,看着鞑靼人在外面闹腾比较好,最节省成本的作战方略属于是。
刘健似乎并没有李东阳那么乐观,他道:「如今最关键的,是要看秦世缨对此事的态度。若是他一心要出兵,光是三边各镇的出兵,势头就不会弱。」
李东阳道:「秦世缨以清贫廉洁自居,以他的年岁,对于气节等事看得很重,如今他已多番上奏请辞,便在如此时候,他会甘愿冒身败名裂的风险,倾巢而出吗?」
「有道理。」谢迁在旁附和。
刘健则对李东阳的观点没去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