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替朱祐樘回答道:「刘阁老,南京留都所在,牵扯江南诸多事务,且官吏行自便之事,先前奏请多有任人唯私之嫌,陛下以吏部左侍郎前往督促,是为用人之公正公断。参考历年的大计,且要对南方各处的官吏行复核之事。」
「这……」
刘健不好说什么。
皇帝对吏治用心,在大臣看来是好事。
如果派去的人是刘健所中意的,那这件事完全没问题,可关键在于皇帝派去的是程敏政,而这恰恰是最早被张周拉拢过去的那批人。
皇帝一边说要整顿西北的军务,一边又要对江南官场动刀,这不明摆着告诉在场大臣,下一步就轮到你们了?
朱祐樘道:「朕不认为尔等有值得反对的地方。说说河工吧,今年河工调度,到现在都还没个准信,朕这边刚有方案,让户部审阅之后,明日朝上仔细议个清楚。」
这下让佀钟有些懵。
户部给了方案一个又一个,关于钱粮的调度,秉承的原则就是雨露均沾,不形成厚此薄彼的形势。
皇帝没同意不说,现在皇帝居然要主动给出方案,还让他们先议一议,回头拿到朝堂上来做定论?
朱祐樘没等在场人有所表示,又开口道:「诸位卿家,西北捷报传来,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之事,朕会多采纳兵部和礼部的意见,若是诸位有什么要说的,最好这两日也在奏疏中说清楚。功过赏罚关乎到将士们的切身利益,还望你们记在心里。」
大臣听了就不是滋味了。
论功行赏,听起来是合情合理的,但花钱的事大臣一向不热衷,最好是有过错惩罚他们,越重越好,而有功劳则轻描淡写夸奖两句。
什么拖欠赏银、官职的事,朝中大臣最喜欢做。
且拖欠起来的话,会让大臣记恨的是负责兵部的张周,正所谓是把下面将官的仇恨转移到我们的政敌身上,简直不要太美好。
但也许是皇帝早就料到他们会在功勋之事上扯皮,才会提前给他们打预防针。
朝上议事正热闹。
朱厚照躲在后面听着,有点百无聊赖,即便是谈到有关军务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心思,哈欠连连的他最后往墙边一靠,手扶着墙闭着眼在眯瞪着。
「殿下,让奴婢扶着您。」
刘瑾负责过来伺候他,还很贴心伸手相扶。
却在此时,正好到造船的事,朱厚照瞬间瞪起眼来。
在朱厚照心中,有一个星辰大海供徜徉的梦想,好像那比出征草原还让他欣然往之。
可随即李东阳就出来把张周的上奏给否了。
「气死我了!造船都不让造?」朱厚照一怒之下,准备冲出去跟李东阳好好理论一番。
好在刘瑾眼明手快,一把将他给拉住。
「殿下,您不能露面,陛下不让您出去的。」
刘瑾话还没说完,一直守在后面的韦彬也跟过来,他也在庆幸没让太子得逞,本来阻拦太子做蠢事是他的职责,只是被刘瑾抢了先。
朱厚照道:「一群庸臣,只为自己着想,难怪父皇会生气。相比之下,某人天天偷懒也能得到父皇的赏识,就怪不得谁了!」.
刘瑾和韦彬都把这话听到耳中,神色中也都带着苦笑。
总结是一针见血,但问题是童言无忌,谁会把你的话当真呢?
还是等你自己掌权吧。
后面的内容,朱厚照又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一直到朝议结束,朱厚照靠在墙边都快睡着了。
「完了吗?」朱厚照抻着头往前看一眼,大臣已经退去,连他老爹也都走了。
韦彬道:「朝议散了,太子殿下,您可以先回东宫歇息了。」
「嗯。」
朱厚照应了一声,随即跨步便走。
刘瑾问道:「韦公公,太子不用前去内殿面圣吗?」
韦彬微笑着摇摇头。
等刘瑾和朱厚照往东宫方向走了,韦彬才急忙回乾清宫复命。
乾清宫内。
朱祐樘也没多少气恼,也没什么兴奋,战场取得捷报,跟大臣提出一些反对的意见……让他内心很平静,就好像这就是朝堂的日常,当然这种日常的喜怒哀乐,还是张周入朝之后带给他的。
「陛下,想来李阁老也并非故意反对的,造船之事,的确是有值得商榷之处。」这次是由李荣出来做出一些反对的意见。
显然不是李荣自己想说的。
而是萧敬逼着他这么说,美其名曰要直言上奏,其实就是给李荣施压,不能每次你都说好听的,而把当坏人的事交给我们来做。
朱祐樘道:「他们反对是平常事,不反对才不寻常。比朕以往受气要好。」
朱祐樘这是回想起当初没有张周的日子,自己就跟个***一样,大臣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大臣报以足够的尊重,然后……当皇帝不像个皇帝,更好像个橡皮章。
现在不一样了,朱祐樘的眼界都比以前升华了很多,什么喜怒哀乐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当个看戏的,看你们怎么演戏。
韦彬道:「陛下,太子已回东宫。奴婢过来时听闻,说是永康长公主又过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去了。」
「这永康,朕的话她都没放在心里,让她不要打扰太皇太后,她当耳边风吗?让她给秉宽认错,她也固执没这么做……你去,跟她说,朕让她马上出宫,还有涉及到懋仁的所有功过赏罚,一切都由秉宽说了算。以懋仁此番的功劳,已有封爵潜质,但是不是真可以封爵拜将,朕和太皇太后说的话都不作数,就看秉宽如何来跟朕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