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周也知道徐经并没有虚言。
在南方士子中,尤其是那些成名的士子,都是拉帮结派的,而且也容易拉帮结派……就好像后来王守仁推广心学时,也都是在南方各地开坛宣讲,终于把心学发展成为全国性的学术理论。
所以在大明,要推广一项新的学术,首选还是在江南。
不但有传统学派,这里的人也更容易接受一些新的学派,只要你名声够大,学术完善也容易被人理解,更容易引起学界的共鸣便可。
“挺好,你这一趟辛苦了。”张周道。
徐经诚惶诚恐道:“学生丝毫不辛苦。”
张周道:“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自称,我也没打算收谁为弟子,你与伯虎还是朋友,便与我是同辈。”
“不敢。”徐经巴不得拜到张周门下。
徐经顺带也说出这方面的所求,“若张师您不弃,学生愿意为您鞍前马后效劳。您或不知,现在您的学派俨然已形成,很多人自称您的弟子,但又都知晓您从未正式收过弟子,就连英国公之孙也不过是临时在您名下学习兵法,无人承认。”
“呵呵。”
这点还没说错。
张仑从来没以他张周弟子的身份自居,张老头好像也没顾念自己孙子的恩师这一层。
如果张仑是他弟子了,那岂不是说……他比张老头还要矮一辈?
再说张仑也不是个学习的料。
徐经道:“如今各地的学子,有自发为您学术行推广之事的,都是希望能得到您的认可,趁此番论学之际,拜入师门。”
“哦。我在学术上没什么师门,伯虎就是我唯一的同门师弟,当然是方术方面的。”张周笑道。
徐经补充道:“想拜到唐伯虎门下的人,也不在少数。”
“哈哈。”
张周不由在笑。
唐寅这算是“飞上枝头”了,因为是他张周的同门师弟,别人拜不到他张周门下,就想往唐寅门下扎……张周想想都会觉得有几分荒诞。
“这是在下所总结,各地到南京参加论学的学派名单,还有一些名儒的名字,还有地方官府配合的一些公函,您先阅览。”
徐经把他总结的东西,陈列下来交给张周,也是因为他知道张周做事很讲条理性。
因为张周没事就让唐寅写报告。
“嗯。”张周点头。
徐经道:“在下先告辞,回头您在南京的安排,若是您需要一些私下的安排,尽管跟在下说,在下没什么能相助的,一点微薄的家底还是有的,尽可能帮您做到。另外在下还刊印了一千份的心学典籍……不敢私自外赠,都给您备好了,只等您到南京之后,以备不时之需。”
张周道:“这点你做得不好,刊印书籍这种事,我自己来就行。不过你既然准备了,那就留在南京,等宣讲心学的时候,正好可以趁机做笔买卖。凑出的银子,帮伯虎他造船之用。他到江南来就是为了凑经费。”
徐经笑道:“在下也会鼎力相助。”
……
……
张周人还没到南京,但南京早就因为他即将到来,而变得热闹非凡。
不单是准备来论学的,还有很多纯粹就是凑热闹的,如此也让南京城成为大明学术思想的中心,而且还是各地学派碰撞和交流的地方……不单是心学和理学之争,连理学内部也有学派之见,双方很可能为了个不起眼的概念,就会坐下来论上几天几夜,然后在互相不理解的刻板印象中不欢而散。
学术思想,都是刻板印象,但凡是灌输进脑子里的,哪怕是错的,想改变也难。
这点在朱厚照南下参加各种文会的时候,也感受到了。
“孙兄,你说他们这群人,明明都被我们说得哑口无言了,怎么还死鸭子嘴硬呢?”
这天参加完徐州本地的一个文会,朱厚照与孙澈等人回沿河驿馆的时候,就在好奇此事。
孙澈笑而不语。
一旁的公冶平道:“朱小公子,你这或有不知了,在论学上,从来没有对错之分,跟他们讲道理没用,最重要的是让那些旁听的人觉得咱有道理,把那些人拉进来,以后不跟他们同流合污便可。”
“靠!”朱厚照道,“那我不是白说了?”
公冶平道:“你可没白说,你没见今天几个过来旁听的生员,他们在事后都给我们递了名帖,反而是那些自称本地学派的理学之人,都灰溜溜走了?现在他们还死鸭子嘴硬,等他们内部有人退出,以后在本地论学的时候,理学就没法占上风,等他们落到势单力孤的时候,就明白非求变不可。”
“好复杂。”
朱厚照没经历过学派之争,自然不知道这么复杂的事。
孙澈笑道:“难得有朱公子你在,你可不知道,咱南下这一路可风光得很,这边刚论完,回头到下一地之前,名声就传开了,就会有人来投拜帖。”
“这么快吗?”朱厚照咧开嘴在笑。
孙澈道:“你有名声,很快就会传开,在学术界,酒香不怕巷子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