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笑了笑道:“宾之你对建州那些女真人,倒还是挺高看一眼的。”
李东阳道:“先前在翰林院时,我曾经常查阅有关辽东女真的典籍,因而对此有所了解。”
谢迁问道:“那是否张秉宽不知道这个,是把建州女真当软柿子了呢?”
大概的意思是说,连我谢某人都不知道女真人原来这么牛逼,你李东阳说自己翻阅典籍才知道,张周又没长时间在翰林院这种衙门里苦修学问,他或许就真的不知道,把女真当成是好欺负的呢?
这次不用李东阳回答,刘健便摇摇头。
“两方用兵。”刘健道,“朝鲜先出兵,大明再出兵配合,如此的计划,说明张秉宽对于建州卫的实力早有预估,否则直接以定辽各卫所出兵便可,何须大费周章?”
谢迁好奇问道:“以朝鲜配合大明出兵,这不是成化年间对建州卫两次用兵的方略?”
刘健道:“但两次用兵,都没有达到预期,全在于女真各部进退自如来去如风,在那两战之后,大明已放弃了彻底剿灭建州卫的想法。陛下登基以来,不可能不知道大明对建州卫的立场如何,想让张秉宽一次根除建州卫,主意多半是出自张秉宽。”
“我看未必。”李东阳道,“陛下对于平辽之事,似更为关心。”
谢迁笑哈哈道:“你们两个,都把我给说蒙了,到底是陛下想用兵辽东,还是张秉宽想要用兵,也说不清楚,为何还要计较这个?还不如说说,此战大明是否真的能把建州女真给平了!还有,若是此事提前不跟朝中人知会,回头此战结果一出,会不会又是……满朝哗然?”
刘健显得漫不经心道:“都已然用兵,我等也不过是比朝中同僚早知悉几天而已,以为我们的意见还有多重要?只怕上听处和研武堂,以后在朝中话事的比重愈发加大,这才是应该防备的。还不如趁着张秉宽不在朝,尽力想办法将这两个凭空多出来的衙门给取消。”
李东阳似也很认同,点头道:“此为上策。”
谢迁问道:“都已定下来了,张秉宽用兵在外,往往能出奇制胜,深得陛下信任,如何取消?”
李东阳回头望着谢迁道:“只要张秉宽不在京,那这两衙门就无存在之必要,除非有人能跳过张秉宽,撑起现有的衙门。可能吗?”
“不可能。”谢迁回答很干脆。
“那就是了。”李东阳言外之意,那这两个衙门也就名存实亡,只要阻止张周回朝便可。
刘健则道:“倒是听说陛下最近要召之前于威宁海用兵有功的王伯安回京,说是要给其新建伯的赐爵。”
显然刘健把王守仁也当成潜在隐患了。
李东阳显得很自信道:“我回头就去找王德辉,伯安是不会乱了朝纲的。”
……
……
李府。
李东阳这天忙碌一天,回到家,儿子李兆先却早早在家等着见他。
“有事?”李东阳显得很疲乏。
年后很多事都需要整理,尤其是一年的预算等事,朝中很多衙门还在休沐中,但身为阁臣的,却片刻不得休息。
李兆先笑道:“父亲,儿的病,好像完全痊愈了。”
“痊愈?”李东阳皱眉。
他很清楚,花柳病是不可能痊愈的,最多是养得好了一些,说复发都是轻的,只是说恶化会慢一点。
李兆先道:“最近儿找大夫看过,身上一些痕迹已经逐渐消除,并且很久没有再发新的。儿的意思,回头想在京师中开办学社,广交各地的学子。”
“你……”
李东阳想说,你小子想搞什么名堂?
管你好没好的,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才是重点,你现在不想着为李家续香火,就想着怎么自己出去得瑟了?
李兆先目光热切道:“所以儿想从父亲这里拿白银二百两,用以完成学社的开办。”
坑爹呢?
要钱?
李东阳冷冷道:“此等时候,你更应该闭门读书,或是回国子监内继续完成学业,为何要去做那不切实际之事?所谓学社之事,近乎于市井的行当,不适合你去做。”
“可是儿之前也曾开过啊。”李兆先不解。
李东阳气愤道:“以前那是因为……”
话没说完,他想说的是,以前是觉得你快死了,顺着你的意思,让你死前高兴高兴,现在知道就算你病没痊愈,至少一时半会不会死了,还想拿到之前濒死时的待遇呢?
“用银太多,为父不同意。”
李东阳不是不舍得那二百两银子,也不是他瞧不起儿子的经营能力,而是他不想让儿子败坏了李家的名声。
李兆先道:“父亲有所不知,最近京师中有关儒学心学的传播,非常迅速,无论是南方学子,还是北方的学子,都加入到这场讨论中来。很多人趁机开办学社,结交士子的同时,也开始传授一些真知灼见,甚至形成了学派……听说岭南学派更是要到京师来挑战心学的泰斗……”
“谁?”李东阳皱眉。
“张周张先生。”李兆先毫不犹豫回道。
“谁?你再说一遍!”李东阳尽管平时保养还不错,此时突然也是满脸横皱。
李兆先道:“就是那位莱国公,心学便是由他所创立,而因此产生很多的学派,都是就心学的一些思想而形成,也跟一些传统的理学派,尤其是那些秉承朱子学说的,双方爆发了激烈的讨论。现在正是京师中学术碰撞之时……”
李东阳本来没把所谓的心学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