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从研武堂走出来时,整个人都没了精神,俨然自己要跳进火坑。
按照张周的要求,他此行辽东之前,要布置和安排好自己的“差事”,就是写一份计划报告,把自己要做的事详细跟皇帝说明,也是为方便来日出发之前面圣。
“伯虎,何以你……这般模样?”
唐寅恍然若失见到了徐经,也被徐经发现了他的不妥。
唐寅道:“我要去辽东。”
“这是好事啊。”徐经一脸艳羡。
本来徐经就指望着唐寅能带他飞,现在唐寅要去辽东办大事,徐经似乎一点都没觉得唐寅是被人利用。
唐寅问道:“你要与我同去吗?”
“这……不知张师那边是否同意?”
徐经想去,但又怕张周不允许。
唐寅本还想跟徐经说及自己要出使朝鲜,甚至想提一下大明准备对建州卫等部用兵之事,但又念及张周不允许他事前随便外泄,只好叹口气道:“南方人在北方,本就已苦熬了,今年的寒冬有些不适应,更何况是辽东更加苦寒之地?你还是莫要前去了。”
唐寅本是好意。
你徐经跟我去辽东,很可能还要跟我去朝鲜,这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
徐经则错怪了唐寅的意思,他道:“莫非是伯虎你觉得,在下没相助的能力?”
“呵呵。”唐寅苦笑道,“你若愿意同往,那我就帮你在队伍中谋个差事,不过去了之后你可别叫苦。”
“没事,没事。还有多少时间准备?”徐经则很兴奋。
有活干,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恩赐。
最怕的就是被人冷落。
唐寅道:“明天等我面圣之后,就走。”
“面圣?”徐经一听,更加羡慕。
去辽东办差,还能去见皇帝,眼下皇帝连朝臣都不见,这也意味着唐寅很可能是要被皇帝单独召见。
“伯虎兄,你是真的遇上贵人了,你可前往莫要忘了兄弟我,以后咱可要互相扶持啊。相识于微末,这情义可是他人所没法比的。我这就回去收拾,咱明日就出发前往辽东。”
徐经现在想极力攀上唐寅。
直接想往张周这棵大树上爬,有点难,之前去投靠王守仁不得,现在就只好用点简单的方法,靠拢向唐寅。
其实之前徐经从心底也有点瞧不起唐寅,觉得唐寅跟张周、王守仁他们的能力和际遇都差得远,但徐经也知道,论关系还是唐寅跟他更亲,而且唐寅在某些时候还是愿意帮他的。
到底……曾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共经患难的兄弟。
……
……
礼部。
受邀而来的谢迁,见了徐琼。
由徐琼告知他,有关朱祐樘在外面有了女人,并且怀孕的事。
“当真?”谢迁也是惊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都一样坐都坐不稳了。
朱祐樘登基十二年,这次这个性子懦弱的皇帝,再一次颠覆了谢迁的认知。
徐琼道:“于乔你可知我为何跟你说这个?”
“唉!”
谢迁气息浓重,坐下来后将头别向一边,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惆怅。
在弘治元年时,御马监左少监郭镛上书请求皇帝选妃,以充实后宫,当时刚登基不久的朱祐樘也答应下来。
是时为翰林院侍读,同时也是朱祐樘老师的谢迁出面反对:“六宫之制,固所当备。而三年之忧,岂容顿忘?今山陵未毕,谅阴犹新,奈何遽有此事?”
意思是,就算六宫的事是应该有的,但你三年丁忧还没满呢,就琢磨起来纳妃生孩子?
在这件事上。
明显谢迁所代表的传统派,在以“圣人”的眼光去要求刚登基不久的新帝。
朱祐樘当时新登大宝,势单力孤,朝中近乎就没一个能帮到自己的,连皇宫上下都还是成化帝留下的一群老人,他在战战兢兢中成年,所能倚重的只有谢迁这群东宫讲官为代表的老师,也可见谢迁这番话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而后朱祐樘也就真的做到了……没纳妃。
徐琼大概的意思,也是在提醒谢迁。
这都已经时过境迁了,当初是你谢于乔阻碍了皇帝那纳妃,现在也由你去打破坚冰,由你去劝说皇帝纳妃,你看可好?
“于乔,这几年皇后一直未有龙嗣诞生,陛下心中焦急,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都多番垂询于礼部,让礼部上奏请求陛下广开六宫之事,可陛下之前一直都对此有抵触,却也不知为何今年以来,陛下心境多有转变,料想也跟张秉宽经常入宫有关……”
“行了!”
谢迁伸手打断了徐琼那语重心长,但其实更好似是长篇累牍的废话。
你徐琼想劝说我出面,不用找那么多理由。
什么情况,我比你更清楚。
我又不是瞎子。
谢迁道:“此事我可以出面,但请奏之事,还当以礼部或太常寺等请旨,尤其是要借助到天运、人伦,若不能相联系,一切都难名正言顺。”
这意思是,就算要旧事重提,咱也要讲求个方法。
不能说以前皇帝屡屡下旨不允许再提纳妃,现在皇帝想纳妃了,就让我们随便上一道奏疏……那皇帝答应痛快了,君臣之间倒是和谐了,天下人会怎么想?
哦,感情你们君臣在这里唱双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