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6章 缺月(六)

逃避情感挫折的最好办法是寄情于其他事务,有的寄情于山水、有的寄情于工作。王艾就属于后者,坐在炎热秋后的东城区小院里,面前摆着小茶几、茶几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边还有放着茶杯的椅子,聚精会神的看比赛、分析各种报告、数据,有时候还会回头翻一番军训期间的感悟、大家的开会记录什么的。

总之,一项工作可以投入的物资往往是有限的,但可以投入的精力是无限的。王艾就处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心无旁骛,每天太阳东升西落,他除了一早一晚的健身雷打不动之外,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了国家队的备战中。

到底能起多大作用还说不好,但成功逃避了研究多年的结婚这件大事意外受挫后的情绪波动。

但即便如此,外界的变化还是源源不断的传入他的耳中。就这台笔记本电脑上的各个QQ群吧,84国少、86国少、88国少、83国青、85国青、87国青、02国家队、06国家队、10国家队,图宾根中国老乡会等等等等,不时的蹦跳两下,还总有人点王艾的名。

王艾能说什么?他什么也不能说。在上级的态度没有明确之前,以他的巨大影响力,无论说什么都不对。说轻了说重了,都可能干扰到上级的工作计划,甚至会对已经渐渐成为风暴眼的沈***体说就是沈阳的司法机关、甚至专案组产生压力。

王艾不能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所以明明从地主的雷奥妮处得到了不少隐秘消息,却依然默而不语。

辽足的干净是当年就打了底子的,当时已经在东三省整个工业凋敝的大环境下脱颖而出、在高层都有很大影响力的北方造纸,突然杀进足球圈,扔了五个亿盖球场、买下辽足,从根本上确保了辽足不缺钱。

不缺钱就不缺成绩、不缺成绩就不缺对抗黑恶现象的能力。

再加上王艾三令五申,一边拿着图宾根做胡萝卜、一边拿着扭送司法机关当鞭子,黄欣时代王艾虽然管的不多,但也经常会看辽足的内部文件并做出批示,就这么一点点的管理、纠正。数年下来,辽足虽然在成绩上不复往日风光,却也没从中超掉级,每年中游咣当着,但球队的内部,从管理机制、到训练方法再到俱乐部运营体系,甚至球员的精神面貌,都已经完成了现代专业足球俱乐部的革新。

就像辽少的管理机制调整一样,其中九年义务教育必须确保,就是管理机制改革的内容之一。只是一直低调不吭声、不宣扬而已,

这些工作的效力不会像买个外援一样马上变化,却目光长远、慢慢发酵。

但唯有一点是国内足球界公认的:干净。

阎世铎“斩立决、杀无赦”的誓言其实更倾向于坚决的态度,实际控制力经常不到位。而王艾对辽足无声的监督却更有威力。他是老板,他说不用谁就不用谁。唯一能对他产生制衡的三老四少们,早已经被他收买的乖乖的。

除了当初辽小虎那批人之外,到了王新欣这波人的时候,已经对王艾怕的厉害。王艾在足坛上越成功,他们对王艾的要求越信服。所以,辽足的干净既有体制的保证,也有领袖的督促,总之,名声斐然。

这一次足坛打黑选址在沈阳,专案组当然不会不去拜访国内足坛的最大山头辽足和辽宁足协,那么辽足的掌控者、辽宁足协副主席、知名的外国专家雷奥妮当然知道不少事儿。

她时不时的就给王艾发个短信告诉他谁谁又被请去喝茶了什么的。

至于具体案情,雷奥妮不需要知道,王艾也不需要知道,这些年足球圈子混下来,什么比赛有问题、谁有问题,不敢说一清二楚,但也八九不离十。所以谁是去真的喝茶的、谁是去喝了茶就出不来的,两人都有估计。而且重点还不在这,而是两人嘴上不说,私下揣摩的上级意志。

谁知道?也许看在国家队成绩好高高手、也许看国家队成绩好下狠手,这都说不准。这次足坛打黑的结果,将直接决定未来中国足球界的面貌,因为任何联赛制度、规则,都是人制定的,而这次收拾的就是人。

人变了,很多东西就都变了。

因此,一动不如一静,默默观察,等候召唤,是王艾和雷奥妮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同时,辽足能这么干净,本身就体现了王艾和雷奥妮对类似事件的深恶痛绝,他们本质上是欢迎上级动手的,所以以很高的自觉性维护上级工作的秩序,不乱说、不乱动。

10月5日这天下午,王艾正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的一堆资料中伏案写作,简单套着一件老头衫,被汗水浸透了半件儿,本来他是打算光膀子的,但因为父母时不时的会带回来一些他们的朋友来看他,嗯,看大熊猫那么来看他,所以得注意点形象。

这次集训后天就开始了,旅欧的队友也都会回来,找北京国安青年队打几场训练赛。机会难得,一个星期的时间最多能打七八场训练赛,每一场都得有明确的战术目的,也就是通过比赛试验什么样的战术,安排的详详细细、物尽其用才不会愧对了刘利福帮忙的撮合。

正忙着,院门一开,两个人的脚步声靠近。

此时笔记本电脑已经被王艾放在了地上的一块塑料布上,小茶几上厚厚的一摞子文件,手里还有一支钢笔,正在狭小的空隙间的一张A4纸上时停时写,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个保持通话的电话,手机画面上是老高那张严肃的脸。

一边说、一边写,塑料布上的笔记本电脑的对话框里还有没说完的话题。

两个来人没说话,就默默的站在附近等着。

好半天,王艾放下电话,随手放在地上,扣上钢笔帽放在茶几上,收回叉开的两条大长腿,身子往后一靠,仰着头搓搓眉心,闭着眼:“什么事儿?”

“那个,小王儿,刘丁香回来了。”